“她說……”勞菲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幹啞的喉嚨繼續道,“她說他給我找了個北邊的對象,隻要我嫁過去全家也會一起搬遷。對方很有錢但是死了三個老婆,他還說别擔心他克妻,畢竟我長得就像命很硬的樣子,而且事實證明我确實命硬。淪為戰俘做過奴隸還能活蹦亂跳地回來。還說對方也不介意我可能不能生育,因為他有不少孩子,隻需要新夫人……帶出去好看,能……能插就行。我隻要稍有反對,她就訓斥像我這樣令家族蒙羞的人,居然還拒絕抓住機會為家人謀條出路。”
艾沃爾短暫沉默後問:“你離家出走就為這個。”
“我……我其實剛到家就想離家了。”勞菲伸手扶住了額頭垂下腦袋說道,“我知道我的回歸對我家裡人來說……不太光彩,她們以為我還是奴隸,根本不想看到我,甚至不想……讓我踏進家門。讓我進門時我母親還左看右看,生怕被人瞧見。”
“……”
“之後等待我的就是沒完沒了細而又細的詢問,問我被俘後都遭遇了什麼,去了誰家當奴隸,當奴隸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說到這兒勞菲用力揉了揉頭發,表情變得痛苦起來。片刻後他做了個深呼吸勉強冷靜下來,繼續道,“好容易說到我脫離了奴籍,重新成為戰士,我以為多少能得到些肯定吧,但我想錯了。”
勞菲用力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母親居然介意我是托了敵人的福才能重新成為自由民,她說與其那樣還不如死在向敵人發起複仇的路上。”
“我沒記錯的話,你恢複自由身蘭蒂芙也有出力吧。”
“我不确定,也許……我母親認為蘭蒂芙已經算黑鴉氏族一員,不能算咱們自己人了。或許……她就是接受不了我是被你釋放的。認為這是奇恥大辱。”
“哦,被我俘虜更恥辱還是被我釋放更恥辱?”
“我想……是後者。”
艾沃爾挑挑眉:“……哦。”
“總之,我母親已經把我死于複仇當作事實對着鄰裡鄉親大誇特誇了。”
“所以你突然出現算是一種……‘詐屍’?”
“沒錯,讓我家人非常尴尬和……嫌惡。”勞菲咬住下嘴唇沉默片刻又道,“我們家族确實……自有記錄以來從沒有人做過奴隸,打敗仗被俘是難免,但卻是……從沒人做過奴隸。我母親甚至……她指責我不知抓住機會争得榮耀,死了也能去往瓦爾哈拉跟奧拉夫重聚,反而……苟且偷生,徒惹笑柄,令家族蒙羞……”
說到這裡勞菲做了個深呼吸,艾沃爾能聽出她的氣息在顫抖。
“‘你怎麼還有臉回來’是我母親在我回家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勞菲說着用力抹了把臉,咽了口唾沫,“所以我如她所願,去别人家生活了。”
“奧姆家?”
“嗯……奧姆……”勞菲摳了摳臉說,“算是我的……初戀,這幾天他與他妻子鬧不和分居,我……”
“這對你來說不是理想生活嗎?”艾沃爾低聲問,“為什麼還來找我?”
“奧姆剛剛接受我的時候我以為……确實是理想生活,但……但……”
勞菲在糾結,艾沃爾也不催,而是耐心地等她擠出下文:“可是我總覺得……總覺得我是……我是在靠着張開腿換個住處,根本不是有了第二個家,我反複告訴我自己,情人同居很正常,大家都是這樣的,可我還是沒法擺脫那種怪異的感覺。更何況奧姆還有正經妻子,他妻子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艾沃爾的口吻十分輕松:“那就讓奧姆把你娶了呗,又不是不行。”
“他說他需要時間準備,他說他會娶我,讓我稍安勿躁,一切都會好,但……就算他真的娶了我,他的第一任妻子不會對我心懷芥蒂?就算她面上沒有表示,咱們都是女人,怎麼會不知其中委屈?一想起來這些,我還是……坐卧難安,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也稱不上算個家,但是在這裡……”
勞菲說着扭頭看了眼燈火通明,傳出笑聲的農舍才繼續說:“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感覺。”
艾沃爾笑了笑說:“今晚大家的熱情,我确實沒想到。”
勞菲想了想又道:“我其實早就想來了,但還是猶豫了幾天,我擔心……你頂不住當地人的反對和排擠,我怕我就算投奔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所以……總之,我現在已經在這兒了,而且對自己的家,奧姆的家沒有任何留戀,我不會再回頭了。”
“所以,你的國仇家恨呢?”
“這裡可能過了夏天就會被哈拉爾德征服,你們跟海于格松現在又是同盟,還國仇家恨呢,我要向哪個報仇還得掂量掂量。”
艾沃爾輕聲笑了起來。
“啊,我怎麼說了這麼多。”勞菲輕飄飄地說着捋了下落到臉上的發絲,“我平時可沒這麼……話痨。”
“喝多了。”艾沃爾嘴角的弧度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對,喝多了。我得……回去了。”勞菲說着扶着腰搖搖晃晃站起來,在艾沃爾的視線目送下拖着腳步回到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