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語調還是那樣平和,神情卻是那麼的悲傷。
......
雪鳥告别了像是知道些什麼的少女。
他沒有多說什麼。
比起對他抱有善意,并且比他還強大的少女,怎麼看都是身心疲憊的老闆要“好說話”一點。
雪鳥憑借着對吉原的熟悉,排除了少女可能經過的路徑,從陰暗雜亂的小道繞遠路,來到了荻本屋附近。
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紅豔豔的夕陽把周圍厚重的雲層連帶着雪鳥眼前的一切,都染上紅撲撲的顔色。
院後的雜物七零八落地堆放着,卻意外得沒有一絲聲響,時間在這個空間裡被暫停了,連鳳凰木上葉子的位置也都沒有變化,周圍一片寂靜。前院熱鬧的人流,如同黑白電影裡帶“滋滋--”聲的音效一樣模糊不清。
傍晚,是逢魔時刻。
雪鳥像是進入了妖魔的異空間,視野的界限在這裡扭曲。他卻毫無察覺地用感知探索着這片區域。仿佛旋轉的欄杆,七歪八折的火柴木,彎彎曲曲的小道,有着混亂線條的叢叢疊疊的樹影,在他的眼中還是往常的景色。
從今天醒來開始,就加了倍速的心髒在踏進這個後院時,漸漸放緩了速度。但每一次的鼓動都像把那血色的肉塊擴張到極限。“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在雪鳥的胸腔裡張示着存在感。
這裡沒有。
那裡也沒有。
突然,他的感知倏地穿過房屋的牆角,在火柴木和雜物的擠成的縫隙裡,一支帶着和雪鳥相似氣息的圓珠發钗藏在光找不到的陰影裡。
雪鳥撿起了那根發钗。早已幹涸的血迹使得上面球形的珠玉蒙上了斑駁的色彩。
“啪!”不知從何而來的,細小而短促的崩裂聲。
冥冥之中,有一個開關被撥開了。
吵鬧聲、絲竹聲、木頭擠壓的嘎吱聲、樹葉摩擦的沙沙聲…...世間萬千種聲音彙成一條波濤洶湧的洪流,從虛無的遠處沖刷向雪鳥的大腦。
他從妖魔的異空間裡抽身而出,身邊還是往日的景色。
柱子是漆紅的,破損的瓦片黝黑中摻夾着灰,葉子是濃郁的墨綠,道路是揚起細小灰塵的平坦。
樹上的鳳凰花開得正豔,洋洋灑灑的一大片代替了天邊逐漸消退的雲霞,成了長久停留在此處的夕陽的餘晖。
他的心跳終于恢複了以往的律動。
雪鳥轉過身,握着發钗向來時的路走去。被劉海遮住的面孔尚不清楚,但周身的氣息就像晴空下蔚藍的大海,風平浪靜。
當雪鳥見到發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如同這個國家所崇尚的物哀之美的代表一樣,母親終究是如同櫻花一樣,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