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雪鳥遵循着自己的感覺來到庭院的牆頭。
“小哥哥,小哥哥。”
忽然,一個毛茸茸的黑色腦袋從高高的圍牆上冒了出來對他小聲地招呼道,黑珍珠般圓圓的眼睛有點點星子在閃閃發光。
“快點出來啊!大家就隻剩下小哥哥你了。”
“......螢花。”
雪鳥對小小的女孩喚道。
他一把跳上高高的牆頭,有力的手臂撈起螢花,翻過了牆。
“快點,快點!岫大人已經在等我們了。”
螢花自然地從雪鳥的臂彎中跳下來,小小的手拉着雪鳥比她寬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就像當時他們一起去秋日祭一樣。
十六歲的雪鳥比十一、二歲的螢花高了一個頭還多,也比十二歲的雪鳥高了一個頭。他有些笨拙地邁着小步跟在螢花的身後,在寂靜的田埂上走着。
螢花原來有那麼小嗎?雪鳥看着小女孩腦袋的黑色小發旋想。
他們和一群自帶燈光的螢火蟲結隊,影子投射在枝桠叢生的暗林裡仿佛什麼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跟在這一隊探險家身後于黑黝黝的大山裡行進。
撥開長過人高的草叢,雪鳥聽見螢花興緻勃勃地說:“我把小哥哥帶來了!”
“終于來了。”
“喂,你們也太慢了吧。”
溫和與清冷的兩道男聲一前一後地響起。
“岫大人!”
螢花松開雪鳥的手,快快樂樂地向聲音的源頭跑去。
草叢之後是一片廣闊平坦的綠茵,有點眼熟的衆多小妖怪拿着酒水和食物四處打鬧嬉戲,坐在上首的正是綠發的大妖岫和銀發的妖狐巴衛。
濃重灰暗的綠色使大妖俊朗可親的面容多了一份危險的尖銳,他縱容地接住撲向他的黑發小女孩,遙遙地向雪鳥點了點頭。
旁邊一身紫紗竹紋羽織的銀發妖狐對雪鳥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酒盞。雪鳥以他作為劍士的優越視力為證,那家夥松了一口氣之後又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
“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就等你了。”
雪鳥聞言走了過去,小妖怪們紛紛為他讓路。岫把他按在了他們中間,巴衛塞給了他一個酒盞。
猶如月露的酒随着動作輕微搖晃,泛起的漣漪帶着點點微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瓊漿。
雪鳥笑了,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笑。他和另外兩人舉起手中的酒盞高聲宣布——
“宴會開始!”
“哦!!!”
底下的小妖怪們也一同舉起手中的東西為宴會幹杯。
夜深了,熱烈的氣氛卻始終不減,螢花已經窩在岫的懷裡睡着了,雪鳥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往遠處投去一瞥。
“怎麼了。”巴衛問。
“沒什麼,小蟲子罷了。”他抿了一口手中的美酒。
......
“哈、哈......”
山吹色和服的少女在夜晚影影綽綽的大山裡奔跑。
這個人的夢境也太大了吧,她都已經跑了好久了,從城鎮到大山,到底哪裡是夢境的邊界啊?
“啊!”
她忽然被一處無形的屏障撞倒,連懊惱的情緒都來不及升起就匆匆忙忙地爬了起來。
摸了摸那處屏障,少女露出一個驚喜的神情,趕忙用手裡的錐子像劃破一副畫一樣撕破屏障。
無盡的黑色随着這一劃傾斜了一角。
漆黑的宇宙中一片寂靜又熱鬧非常,瑰麗的星雲是世界造就的奇迹,無數的星子在眨眼間,在幾億兆空間和時間的距離裡,碰撞、爆炸、誕生。
無序而蓬勃,湮滅又新生。
如此廣袤,如此深邃,如此浩瀚。
山吹色和服的少女幾乎被如此存在奪去了所有心神,她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四面八方皆是繁榮的蒼茫。
原本因為遲遲找不到邊界從而感到浪費時間的焦慮心情如此平複下來,她以為自己已然陷入了美夢之中。停下所有五感,不用觸碰,不用呼吸,不用思考,隻需要去感受這片偉大的存在。
“——啪!!”
“哈!哈哈......”
身體本能的一個巴掌讓她清醒過來。她幾近驚駭地捂住臉,大喘着氣,停擺的肺部重新呼吸,将必要的氧輸送到身體各處。
好可怕,好可怕!
必須快點離開這裡,必須要快點摧毀精神之核才行——!!!
宛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在璀璨的衆多星體之間,一顆普通玻璃珠般透明的精神之核有如将一顆沙礫放入沙灘中一樣。
所幸,她還是找到了。
正當她揚手要刺下去時——
“哦?一隻小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