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昏暗的房間裡,兩隻白白嫩嫩的拳頭從溫暖的棉被中探了出來,然後被11月逐漸寒冷的空氣給凍得一下子縮了回去。
“早上好,石榴。”察覺到動靜,瞬間睜開眼的雪鳥轉動眼珠,對着懷裡縮成一隻小團子的粉白毛茸茸問好。
“唔...早上好,雪。”尚未清醒的石榴迷迷糊糊地說。
冬日的被子是吞吃人類的怪獸。
帶着兩人體溫的被窩,還環繞着未消散的甜夢的氣息,溫暖得想讓人一直被它包裹。可是這種暖意阻擋不了石榴和雪鳥起床的腳步,他們兩人可是曾經在寒冷深冬的大山中到處掀鳥窩的人啊。
強韌的身體不懼冷暖氣的交換,鑽出被窩的雪鳥疏了一下糾結散亂的長發。
那些由深夜的冷紫漸變到黎明的淺白,綢緞般在修長白皙的指間分開再由重力緩緩堆積到少年的肩頭和背後。輕盈的樣子,仿佛人類所不能衡量的夜幕漸明的一縷,絲毫看不出之前打結在一起的模樣。
窩在雪鳥溫暖結實的腰腹中間的石榴,原本正要清醒的小腦袋被垂落的發絲所籠罩。她伸手握住了一束跟她的發質截然相反的長發,在熟悉安心的氣息中一點一點掙紮着不想重入夢想鄉。
“再睡一會兒?”少年低柔着聲音問她。
“...唔、不”她努力睜大眼睛,“我要和雪一起。”
于是少年伸長了手臂,一把撈過床墊邊榻榻米上粉茸茸的一坨,把它展開抖了抖。寬大的睡衣鬥篷帶着草莓甜甜的香氣和兩個圓圓的熊耳朵被套在了還在揉眼睛的石榴身上——這是上次遊樂園之旅帶回來的周邊禮物。
給失去了羽毛,小身闆并不禦寒的小姑娘做好保暖準備後,雪鳥攏了一下和服睡衣敞開的領口,牽着小姑娘的手和她一起走向洗漱間。
在洗漱台前墊上小凳子。現在已經掌握了大部分人類身體的石榴并不需要像最開始那樣需要雪鳥幫忙,雖然很喜歡向父親撒嬌,但現在的她更熱衷于向雪鳥表明自己的獨立和能力。
一腳踩着小凳子,一手扶着洗漱台,在小聲的“嘿咻!”中,石榴終于把自己送進了鏡子眼裡。
整潔明淨的洗漱鏡裡倒映着乍一看截然不同的一大一小,可他們端起水杯後胳膊彎曲的角度,清潔牙齒時牙刷的速度頻率,臉上因為剛剛清醒而略微困頓顯得更加冰冷的表情,不能說是分毫不差但至少是像模像樣。
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親緣關系,即使站在鏡子前的兩人毫無血緣聯系。
短暫的洗漱過後,一大一小再手牽手回了卧室換衣服。
自從随着石榴變成人形,适合她的東西在人類世界數不勝數,兩人共有的房間裡屬于石榴的東西也越來越多。足夠寬大的卧室裡也開辟了新的櫃子供與她安放逐漸變多的小裙子、飾品和亮晶晶的小東西等。于是每日要穿什麼就變成了雪鳥和石榴新的煩惱。
是這件毛茸茸?還是那件閃亮亮?
看着滿衣櫃的漂亮小裙子,兩人艱難地思考。
最終石榴選擇了一件白底柿子紋的厚實和服,作為搭配雪鳥還用橘色的布藝發圈給她紮了一個相似的丸子頭。
嗯,今天的石榴也非常可愛。
雪鳥滿意地看着轉了一個圈給自己展示新造型的石榴想。
而他自己就簡單多了,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下袴,這樣的衣服衣櫃裡還有很多。
畢竟隻是早飯後練習用的統一服裝而已。
埼玉縣的七花宅在雪鳥入住之前就被考慮周到的産屋敷家人改造成了适合鬼殺隊劍士入住的地方,包括由倉庫和周圍一片院子合并建造的小型道場,雖然不如以前柱指導時的道場來得寬敞,但就一人練習刀術足以。
即便再也沒了食人鬼也不能大意懈怠,終歸這世界上具有威脅性的并不隻有食人鬼。
——盡管以他現在的程度,普通的練習已經幫不上他什麼忙,更多的隻是一種習慣。
悄無聲息的道場内有流光四溢。雪鳥的刀術連攻擊模拟目标時的破空聲和撕裂聲都沒有,一如既往的寂靜中暗藏殺機,宛如平靜澄澈的海面下撕碎一切的洶湧暗流。
坐在道場邊緣的石榴靜靜地凝視着這一切,她的動态視力不足以捕捉到雪鳥和木刀行動的軌迹,但那雙剔透的寶石色眼睛裡倒映了點點光輝的餘迹。
排除那些隐匿在光河之中蜿蜒婉轉的濃重殺機。氤氲的河流支脈,點點閃爍的細碎沙礫是河流裡漸明漸暗的滴滴星子,雲谲波詭的湍急漩渦時隐時現。袅袅中,劍士若隐若現的身影仿佛在漂泊浩蕩的長河瀚海裡起舞。
鋒利中是曲折的柔,柔中是莫測的危機。
極美。
不多時,靠近街道那一面牆的背後就響起了屬于孩子叽叽喳喳的聲音,那是在幼稚園上學的小不點們。石榴曾經趴在道場的窗戶上看見他們手牽手排排隊的樣子,鵝黃的圓帽和天藍的制服讓人一時分不清哪個是那個。
稚嫩的童音齊聲唱着調子或高或低,或緩或急的傳統歌謠,與道場中雪鳥的“刀舞”意外地相得益彰。
石榴想了想,跟着開口——
“櫻花啊,櫻花啊,陽春三月晴空下......”
同樣稚嫩的童聲,清甜、綿軟,卻帶着一些5歲小朋友不會有的東西。
雪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原本淩厲的刀勢倏地一轉,刀的殘影和那些輝光的軌迹逐漸清晰起來。
呼吸法變成了真正的刀舞。
總之早晨活動結束,接下來又是新的一天。
雪鳥照例準備去書房等待家庭教師來上課。
而石榴一般會在書房一邊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比如用蠟筆畫畫,一邊旁聽着那些活躍在教科書上的知識,偶爾她也會離開書房去幹一些除了看電視、在院子裡吃茶點之外的雪鳥也不知道的事。
在石榴變成了人形之後,他們兩個也不好像以前的人類和鳥球球一樣随時随地地粘在一起(物理意義),就好像石榴現在不能蹲在雪鳥的腦袋上一樣——雖然他的脖子和肩膀可以支撐一個小朋友的體重。
雪鳥有許多不得不自己去做的事,石榴也有一些自己才能做的事。
比如說洗澡——思維還沒轉過彎來的七花父女在準備一起洗澡時被鳥取拂子小姐發現,并被微笑着教育了什麼叫男女有别,從小學起。
不過今天的石榴沒有去幹别的事,她一邊拿着本童話書,一邊聽着家庭教師深入淺出的講解。寶石色的大眼睛沒有被故事上那些奇思妙想的文字所吸引,反而注視着雪鳥專注學習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