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固執地按照既定的命運行走,像軌道上永遠不知道明天會在哪個路口轉彎的火車,即使腳下的軌道早已發出絕望哀鳴,依舊偏執如同昨日,還以為隻要自己堅持,對方就會像從前一樣退讓、妥協。
千百年的宗族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打着血脈親情的幌子,肆無忌憚做着壓榨下位者的事情。
他們從未改變,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地位,總是那樣高高在上,指點江山。
還以為可以永遠做着皇權的美夢,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卻不知道在暗濤洶湧之下,一切秩序都将被自由獨立的人格推倒、消亡、直至重建。
梅南突然出現,擋在母女倆之間。
淩湘君不知道是因為淩黛自殺了一次學會退讓,還是被梅南和她之間的友情感動,總之這次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神情還算比較溫和地沖梅南點點頭,“是南南啊,等黛黛昨晚匹配,一起去阿姨家吃飯。”
淩黛被梅南擋在身後,隔絕開那道理所當然的視線,腦子裡快要爆炸的感覺才慢慢消退一些。
自從梅南過來,一直拽着他的胳膊,随着淩湘君女士話音落下,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一瞬。
趕在回答之前開口阻攔,“我不去。”
“你說什麼?”
一瞬間剛剛溫和的氣氛一掃而空,淩湘君不可思議地看向淩黛,好像聽錯了她剛剛說的話。
這次淩黛面色沉靜,再不像從前那樣易怒,非常平靜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我說不去,不匹配腎源,也不會捐腎。”
“她是你侄女啊!”
“沒見過。”
說實話,淩黛的精神早在很多年就出了一些問題,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那些陰暗或者癫狂的想法,每當發生沖突的時候,身體會下意識地興奮起來。
那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緊接着密不透風的惡意撲面而來,如果惡意能夠化作實質,她早就包裹成一個暗黑的繭子,迸發出無窮惡劣朝着所有人無差别攻擊。
這種極端的情緒十分危險,又有三十年的善良教育,讓她整個人分裂成兩半,時常上一秒還一個人開心地哼着歌,下一秒收到消息就會立刻變臉,想要摧毀所有打擾她的人。
自從察覺到這種危險的情緒,她就有意識地減少和能讓她情緒波動過大的人相處。
所以那個叫明明的外甥女,她從未見過,這些年也從未出席過任何家庭聚會。
這也是淩湘君女士不滿的主要原因。
她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已經習慣了哥哥姐姐們的教訓,即使毫無營養。
所以她必須在這種場合中找一個比她地位更低的人來昭示自己的地位。
而很不幸,淩黛就是那個唯一的人選。
後來淩黛不幹了,她隻能被迫承受。
即使她不明白這種失措從何而來,但生物潛意識的本能還在。
沒有托底的人,她越發暴躁,也越發想要重新掌握主動權。
淩黛看得明白,卻不再勸導。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幹涉别人,也不願意别人幹涉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以。
也許有些人注定沒有緣分,那就這樣吧。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淩湘君終究還是忍受不了淩黛的“不馴”,臉色一變,音調還能清楚地聽出來壓抑着盡量不讓自己那麼兇,比往常多了一些忍耐。
淩黛感覺好笑,自殺一次也不是沒有收獲,最起碼比從前多了點耐心。
可惜,她可能生來就不是一個乖寶寶吧,輕笑一聲,“那又如何,旁人的死活與我何幹?”
眼看淩湘君女士要發火,扒拉開梅南,滿臉疑惑:“媽,你知不知道缺少一個腎是什麼概念。”
見她想也不想要說什麼,擡手打斷她要說的話,繼續道:“你别和我說什麼我隻是失去一個腎,她有可能失去生命這種話。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系,這個匹配我不做。”
别說概率這種話了好吧,就算匹配不成功,我憑什麼去呢。
萬一匹配成功,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拿着血脈親情這種話道德綁架,沒這道理。
淩湘君所有想說的話都被淩黛堵回去,把她噎得臉漲得通紅,旁邊還有一個梅南看着,場面更加尴尬。
指着淩黛的手指顫抖,滿臉失望。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這麼自私,一點都不善良,明明可是你親侄女啊。”
自私兩個字一出,淩黛直接氣笑了。
合着我當冤大頭貢獻一個腎就不自私,就善良了是吧。
是個屁,那他.媽的是傻.逼!
卧槽,腦子怎麼長得,善良就要捐腎?善良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高了。
也許人憤怒到一定程度,腦子反而能冷靜下來,又或者是她的騷操作太多,看明白的淩黛不似從前那般狂躁,整個人平靜中帶着一絲疏離。
又問了一遍:“媽,咱們不說别的,我隻問你,知不知道缺少一個腎,對我今後的生活有什麼影響。”
這麼赤.裸裸的現實擺在眼前,淩湘君喏喏半晌沒說出來一個所以然,對上淩黛嘲諷的目光,頗有一些惱羞成怒。
腦子靈光一閃,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你又不用出去上班,每天在家畫漫畫,不用幹重活。再說了,你每次都能把相親搞黃,死活不結婚,上次在彙豐源鬧得那些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丢臉。既然不生孩子,為什麼不能幫幫你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