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轶出去時,太陽不過剛剛下山,再次回來時卻已經是深夜。
他背後背着一個破破爛爛的油布包袱,身上也打滾似的弄得髒兮兮的,似乎也是猶豫着不能被人發現,他在旅社的屋檐下徘徊了兩圈,最終決定爬樹上樓。
雲行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捋着頭發單手給自己編麻花,窗外樹影晃動,她起身去看,衛轶這鬼祟的行為幾乎立刻就引起她的注意。
她從窗口向下張望,差點被他的樣子逗笑,衛轶正站在一根大樹杈上,好像一個标準的小偷。她擡了擡手指,那棵樹立刻就是一陣扭動,将衛轶吓了一跳
他甚至有些驚惶的樣子,仰頭才發現是雲行坐在窗戶邊,雙手叉着抵在唇下,看好戲一樣看他。
衛轶瞪她,雲行呲着牙又一樂,她把窗戶撐到最大,那節樹枝就慢悠悠地把衛轶送到她的房間裡,衛轶一聲不吭地跳下來,将包袱放到地上,又去将雲行的窗戶緊緊合起來。
雲行拿眼睛上下掃他,覺得滑稽,嘴角都壓不住:“你大晚上出去偷人東西啊。”
“啊?”衛轶正給窗戶落鎖,被她問的有點不解,“我沒有。”
雲行啧啧兩聲,指指地上那黑漆漆髒兮兮的油布包袱:“大哥,晚上穿一身黑出去,再背着個大包袱回來,上樓還走爬樹這條路,這太典型了,你怎麼狡辯都不好使。”
她湊近過去,手指搓了搓:“怎麼說?見面分一半?”
衛轶打她的手,蹲下來去解那個被他包的嚴嚴實實的厚包袱,雲行好奇地站在旁邊看着,一副随時準備包庇他,然後收下好處成為共犯的樣子。
一共解了三層油布,衛轶才将它解開。
雲行湊過來,看清裡面是什麼之後眉頭狠狠一跳,她看向衛轶,表情相當震驚。
包裹裡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女孩。
女孩的情況似乎很不好,她衣衫褴褛,身體裸露的部位上帶着一塊一塊的黑色淤痕,閉着眼睛,呼吸的很是沉重。衛轶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來,神色有些複雜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雲行無聲抓狂。
雲行:“蒼天,你出去偷孩子!”
雲行:“你還包三層油布,這能透氣嗎,把人憋死了要!”
“不是,”衛轶抱着女孩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将她放到雲行的床上,“這是……參星婆婆。”
雲行看了眼自己鋪好的床,又看了眼孩子髒的看不出原樣的衣服,欲言又止。
完全沒懂衛轶想解釋什麼,她閉眼:“輩分挺大。”
衛轶歎氣:“她是靈君。”
他想了想,還是給小孩蓋上被子,雲行被他這句話說的有些茫然,靠的近了些又想要細看。
孩子很老實地躺在床上,衛轶将被子給她蓋上去一角,卻似乎沒能讓她更舒服些,她皺着眉頭,淤痕在皮膚上爬動,忽的一陣飛快伸展開,幾乎蓋住整個身體。
衛轶握住她的手,瑩瑩綠光亮起,那片蓋住皮膚的深黑竟也跟着發起光來,那是一種柔和的、仿佛星辰一般的顔色,房間似乎被這光暈填滿,雲行隻覺眼前一花,莫名有些恍惚。
衛轶低眸,輕輕摩挲着靈君有些變形的指尖,向雲行解釋:“我也不清楚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雲行被那熒光一照,正有些走神,就被衛轶這句話拉回來,她甩甩頭,打了個哈哈:“有點暈小孩……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不清楚她怎麼了。”衛轶翻白眼,“暈小孩,你暈拳頭嗎。”
雲行誠懇:“這個也暈的。”
她蹲下來和衛轶保持在同樣的高度,愈發好奇地看向這個正躺在她床上的發光體,一歪頭,正瞥見衛轶握着這人的手,于是她也伸出手去摸了摸,觸感竟有點說不上來的堅硬。
“你從哪弄來的,我還以為靈君隻在中城。”她又戳了戳小孩的胳膊,“你打算怎麼辦,藏着帶走嗎,要不要找魚亞一起商量一下?”
“确實應該隻在中城……”
衛轶還未說完,暖黃的光亮便漸漸黯淡下來,靈君的皮膚上重新爬滿漆黑的色塊,方才那莫名顯得安甯的氛圍也跟着消失,孩子的睫毛扇動,似乎将要醒過來。
他神色一緊:“幫我按住她。”
雲行立刻照做,不知衛轶做了些什麼,靈君身上的光暈來回閃爍了一會兒,身體也隻掙紮了幾下便沒再動彈。
雲行:“她這是……接觸不良?”
衛轶有些聽不明白她這句話,索性便不理她,他看起來有些累,側過頭去捧住孩子的臉撫摸了一下。
似乎來回确認了幾遍,雲行老實地幫他壓着這位年輕的婆婆,一直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穩,雲行才試探性地松開手。
她看向衛轶:“這是那個讓枝柳區戒嚴的罪魁禍首嗎?”
衛轶沉默,雲行意會,“哦”了一聲。
“你哦什麼,”衛轶瞪她,“我也不知道,不過大概率是了。”
雲行扶額:“………你準備怎麼辦?”
衛轶攥着另一邊的被角,注視了雲行一會兒,而後輕聲開口道:“你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