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個玩笑。”我朝他笑了笑,回身把錢付給攤主。
聽到這句話他緊繃的弦才松了下來,低頭看了看我系在他身上的玉佩。
他一貫都穿得黑漆漆,難得今日換了件淺色衣裳,配這繩穗正合适。
他這人,明明生就一張俊秀的臉,卻總把自己打扮得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樹立在人前的威信才故意這樣。
“暫時還沒查清兇手是誰,因此才想要借将軍夫人的身份,行事方便。”
他似乎是接受了腰上這個“多餘”的東西,擡起頭說道:“所以你之前說家中進了盜匪,是假的?”
“不,是真的。”
“那看來,這盜匪不是普通人。”
我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我明白了。”他從我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點了點頭,“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會幹涉,隻要你能演好這個将軍夫人。”
“那就先謝過夫君了。”我正要往前走,又收回了腳,側過身看着他,“啊對了,還有件事我忘了問。”
“何事?”
“你是怎麼說服皇上同意這樁婚事的?”
厲雲深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緊張。
“我聽說他在朝上震怒,直接駁回了你的奏請,為何後來又松口了?”
他在一瞬的四目相對後撇開臉,回道:“沒什麼,就是……說了些好話……”
“好話?”
“總之……他允了,其餘的你不必擔心。”
皇帝都一把年紀了,一個老頭子要聽什麼好話?
他這番鬼話糊弄糊弄嶽楚儀還差不多。
該不會真如連決所說,他答應了皇上的什麼條件,或是做了某種交易,才換來了應允?
不過看樣子他是不打算細說了,我再追問也是無用,隻得作罷。
風中飄來一陣濃郁的香味,我循着氣味望去,不遠處一家燒餅攤前排着幾丈遠的長隊,勾起了我的興趣。
我晃着手裡的花往燒餅攤走去,還沒走到,旁邊冷不丁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姑娘,算卦嗎?”
我聞聲轉頭望去,燒餅攤旁不算寬敞的空當裡支着一張破舊的小方桌,桌上零零散散放着些銅錢和形似雜草的細木棒,桌後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這人雖衣冠不整,臉上卻幹幹淨淨,除了下巴上的胡茬顯得邋遢了些,整個人看着倒異常地有精神。
在一旁燒餅攤的映襯下,他這方寸之地顯得格外冷清,要不是他主動開腔,我都未必會注意到這裡還有個人。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是在對我說話,便走近了幾步,調侃道:“你确定你算得準?”
“瞧你這話說得……”他閑散地就着自己的水壺喝了兩口,“不準不收錢,準就請我吃倆燒餅,如何?”
“賣完了賣完了,下一鍋剛做,一炷香後再來吧。”在隔壁燒餅攤攤主的大聲吆喝下,周圍的人群哄然散去。攤主一邊忙着清理鍋爐,一邊笑言:“姑娘,他就是想吃燒餅了,随便攔個人罷了。”
“老徐,我給你攬生意你還拆我台,過分了啊!”
“得,我不說了。”
兩人鬥嘴歸鬥嘴,面上卻都和和氣氣,沒有半分真置氣的樣子,想必平日裡他們都是這般相處的。
“攔到我那便是有緣。”我摸出身上僅剩的幾個銅闆放到燒餅攤桌上,“下一鍋給他留幾個。”
“好嘞!”
攤主正要去拿錢,這算命的着急忙慌地站起來,伸手從隔壁桌上薅回銅闆,隻給燒餅攤留了一枚。
“多了。”他嬉笑着把錢揣進口袋。
攤主搖搖頭,弄燒餅去了。
“姑娘這般上道,我肯定好好幫你算算。”
我抽出小方桌底下的矮凳,主動坐了下來,說道:“那勞煩先生替我算算,家兄何時能金榜題名?”
算命的拾起桌上的一根草棒别在耳後,含笑說道:“沒有的事算來做什麼?”
聽到他的回答,我當即愣住了。
我隻是随口編了一句,他竟然想都不想就拆穿了……難道是巧合?畢竟普天之下寒窗學子成功求取功名的能有幾人?他挑個可能性最大、最通用的說辭,未嘗不是一種迷惑人的好辦法。
“先生此話何意?”我裝作沒聽懂,試圖套他的話。
“我是何意姑娘心裡應該清楚。”他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都收進布袋裡,“我這也快收攤了,姑娘還是問些有用的吧,比如——”他拖長尾調,擡眼看向在我身後站了半晌都沒吭聲的厲雲深,“你的這位郎君。”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這算命的看起來糊裡糊塗,眼中卻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精明,他好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穿我的一切,在他面前我的僞裝無所遁形。
“他怎麼了?”我警惕地順着他的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