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歌瞥了一眼,後者低眉順眼的,沒有自己的命令确實不會亂動東西:“這還差不多。跟我來!”
“去哪兒?”郁栖川問。
“問那麼多幹什麼?跟着我就行了。”邊歌準備了一籃香燭讓郁栖川拿着,随後兩人出城,走到了撫冥鎮附近的墳山,墳山是大家默認的可以葬地的地方,這座山沒有扶搖山高,自然也沒有扶搖山危險。
大約半個時辰的路程,前面出現了一個簡單的墳,土堆前面立着一塊木牌,上面是用朱砂寫的邊麗華之墓,立碑人是邊歌。
邊歌來到娘親墳前拿過郁栖川手中的籃子,點燃蠟燭和香,在墳前拜了三拜,随後插在墳前:“阿娘,我來看你了。二十七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找到阿爹。所有人都說他早就死了。阿娘,我不想再找他了,我累了!”
“有時候我真的……真的很想像您一樣,雙眼一閉,躺在土裡,什麼事也不用管,什麼也不怕……”
郁栖川伸手在她肩頭拍了一下。
她沒有回頭,隻是自嘲地笑了笑:“阿娘,這是我新招的夥計,有不知道他能幫我多久。先介紹一下給您認識,他叫郁栖川,真名是郁久闾栖川,是個柔然人。”
郁栖川跪下來拜了三拜:“夫人,我是公子的奴隸,永遠是。”拜完之後,他站起來,看着一臉錯愕的邊歌:有什麼不對嗎?
邊歌平靜地說道:“阿娘,你聽到了嗎?我也希望有人能陪着我,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從來沒有誰能永遠陪着誰。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也是妄想。”
一旁的郁栖川聽着他這些話,心中總有一股氣在梗着:為什麼他永遠不相信我會陪着他呢?中原人真的難以理解!
“阿娘,白三娘要給我說親,到時候我去看看,如果能成,就帶來見您,如果成不了……成不了就算了……我一窮二白的,還一身的毛病,誰家的姑娘願意跟着我?”她知道不可能成的,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蒼涼的笑。在撫冥鎮二十七年,鎮上的人沒有一個知道她是個姑娘。
“阿娘……”邊歌彎腰雙手平放,匍匐在地上,磕頭,良久她才擡起頭來,“阿娘,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她收好籃子交給郁栖川。
郁栖川接過籃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邊歌錯愕地看着這個奴隸,她竭力想要擺脫對方的手,無奈對方的力氣太大了。
“我承諾過會永遠當你奴隸,永遠。”他又強調了一下,旋即放開邊歌的手腕。
“你承諾是你的事,我信不信是我的事。我管不了你的事,你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邊歌看了他一眼,随後立即大步流星地下山。
“邊歌,我會證明的。”
邊歌有些奇怪:這人怎麼這樣?
“承諾這種事情隻是一個希望,希望永遠是好的,但是人是活在現實中的,不能老是依賴希望。”她也希望郁栖川能永遠陪着她,就算不是當奴隸,也可以是朋友。但是這種希望太渺茫了,總有一天他會離開的。
“我可以證明。”
“你用什麼證明?”
“我用實際行動證明,我會永遠陪着你。”
邊歌歎了口氣:“永遠太遠了,我從來不奢望永遠。你隻要保證,明天我睜開眼能看見你就行了。”
魏國與柔然的軍隊還在對峙,柔然的軍隊近期調動頻繁,頗有進攻的态勢。距離柔然内部的政變已經過去了将近半個月,他們的老汗王病逝之後,新一代汗王上台,繼續堅持對魏國的攻勢。
*
時間如流水,悠悠轉轉又過了三日。端午節到來,撫冥鎮上的居民已經為端午節做好了準備。劉大娘織成的辟兵缯甚是搶手,甫一開售,就被搶購一空了。
這辟兵缯又叫長命縷或者是續命縷,是專門用五彩絲織成,上面繡着日、月、星辰、鳥獸等吉祥圖案,系在胳膊上,能夠保佑佩戴者遠離兵禍,長命百歲。據說張大爺每次在出征之前,都是偷偷地在铠甲下紮上一條辟兵缯。
劉大娘的女兒李月娥給邊歌送來了兩條辟兵缯,順便來要點雄黃。李月娥今年十六歲,人長得秀麗,一雙杏眼晶瑩透亮,人見人誇。劉大娘呢,自然也是有意要将女兒李月娥說與邊歌,但是邊歌沒有這個想法,一來是怕耽誤人家姑娘的幸福,二來是自己真的不喜歡李月娥,三則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她是個姑娘!怎麼能娶李月娥呢?
兩人都是街坊鄰裡,自小看着長大,邊歌實在是把她當妹妹看待。
“邊哥哥,阿娘叫我來給你送辟兵缯。”李月娥剛走進杏林堂,就看到了正在打掃塵埃的郁栖川。
“姑娘找邊大夫嗎?”郁栖川問,姑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吸了吸鼻子,發現是蘭花。
“你就是……杏林堂新來的夥計?”李月娥看着眼前這個比邊哥哥還要俊朗幾分的人,心中有些緊張。
“是的。邊大夫在後院,我去叫他。”
“哎,不用叫了,我劉大娘的女兒李月娥,是來送辟兵缯的。給你。”李月娥将手中的兩條五彩辟兵缯遞給他。在對方接過去的時候,她的臉有些紅。
“我會轉交給邊大夫的。”郁栖川見她沒有走的意思,“姑娘,還有事嗎?”
“哦,哦有,我要一點雄黃。”
郁栖川朝後堂喊了一聲:“公子,有人要買雄黃。”雄黃可以入藥,但是它也是有毒的,一般不随便賣給别人。
邊歌沒有回答,郁栖川自己做不了決定,隻能對李月娥說聲:“稍等,我去問一下邊大夫。”他掀開簾子走進後堂,後堂空無一人。
公子去哪兒了?郁栖川聞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氣,是蘭花香,從後門飄進來的。他打開後門,走進院子,院子的右手邊立起了一道樹籬,擋住院子外側而已。
“公子,有人來買雄黃。”郁栖川站在門口喊道。
邊歌慌亂地拿起旁邊的衣服擋住自己的身體:“你讓他等一下,我這就來。”
“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要過來。”
“公子,我先去看鋪子。”等郁栖川走後,邊歌才從水中出來,光腳踩在地上,趕緊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乖乖!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被他發現了!”
邊歌穿了鞋子,披上衣服,随後披着長發出去。郁栖川跟在後邊同手同腳地走。
“來了。誰要買?”邊歌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塊石頭一樣的東西,看到是李月娥,“月娥,好久不見!”
“邊哥哥,我娘讓我來買點雄黃。”
邊歌把手中的石頭遞給郁栖川:“切一點給她,不用收錢。”
郁栖川拔刀切了一塊:“夠了嗎?”
“夠了夠了。”李月娥看他切石頭的動作也覺得好看。
郁栖川把切下來的一小塊雄黃包好,遞給對方,誰知道這小姑娘不知道在發什麼呆:“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