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大娘。”郁栖川看了那人一眼，就起身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告訴邊歌，自己已經知道她偷自己戒指的事，但考慮到這樣可能會妨礙他們之間和諧的關系，所以暫時壓下不說，等到了合适的時機再告訴邊歌。

回到杏林堂，邊歌正在給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看牙齒，旁邊站着一個佝偻着背的老奶奶。

“張嘴，張大點！”邊歌說道，随後又給小女孩把了一下脈，“沒什麼大問題，隻是夏天暑氣盛，内氣外排不暢，積久成火，再加上糖吃多了，回頭給你開一副藥，回去煮水喝了就不疼了！”

“什麼？”老人側耳傾聽，“大夫，你說什麼？”

“我說拿藥回去煮水喝了就不疼了。”

“拿什麼回去？”老人再次問道。

邊歌扯着嗓子吼道：“藥！”

小女孩也拉拉老人的手：“拿藥，拿藥！”

老人點點頭，終于聽到了。

郁栖川在門口看着有點好笑。

“笑什麼呢？趕緊過來，給人抓藥了！”邊歌看了一眼，便提筆在黃紙上寫下一副清熱去火的藥：薄荷、栀子、麥冬、甘草、桔梗、連翹、蒲公英、苦地丁。

郁栖川按藥方抓了一副藥，包紮好遞給老人。

老人問：“多少錢？”

郁栖川轉頭看向邊歌，後者說：“三十文。”

“三十文。”

“什麼？”老人問。

郁栖川耐心道：“三十文。”

“多少？”老人耳朵有點背，沒有聽清。

“三十文。”郁栖川提了提中氣，一口氣吼出來！

“哦。”老人從懷裡摸出了一把銅錢，放在桌面上，随後右手拉着小女孩，左手拎着藥出門。

郁栖川數了數，這一把銅錢一共四十四枚：“公子，多了十四枚。”

邊歌扶額歎息：“多了就趕緊追上去，把錢給回老人家！”

“是，公子。”郁栖川立即跑出門追上了老人，并把多出的錢退還給老人。老人死活聽不見，他就直接把錢交給小女孩，讓她轉告老奶奶。

再回到杏林堂，他已經是滿臉疲憊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還了嗎？”邊歌看他癱倒在椅子上，一臉壞笑。

“還了，實在太難了。”

“放心，以後你要是一直在杏林堂，會見到更多奇奇怪怪的人。”邊歌提筆閑着無聊，在黃紙上随便畫畫。

“公子，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哪有什麼堅持的，我隻會看病這一樣手藝，不替人看病，我能幹什麼？我可不像你，從小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公子，你羨慕我的生活嗎？”郁栖川問道。

“羨慕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掌控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不過，我沒有你的命，我隻能一輩子在這個北方邊境的小城當哥大夫，像隻蝼蟻一樣被人碾死。”邊歌的話裡流露出了濃濃的悲傷。

郁栖川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了憐惜，其中又夾雜着譏諷：她從來不知道我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公子，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有一隻灰兔子……”郁栖川慢慢說起過去的事，他還是第一次對邊歌提起自己的過去，“那隻灰兔子是樹黎羽稱送給我的，很可愛，它的毛很長，很軟，冬天摸着特别暖。”

“但是大哥看中了我的灰兔子，就從我手裡搶過去。我那時候還小，根本打不過大哥。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哥搶走了我的兔子。他搶走兔子并不是喜歡那隻兔子，隻是因為是我的兔子，隻是為了搶着好玩而已。”

“灰兔子到了他手裡不到三天，他就玩膩了。他在我眼前殺了兔子，把兔子的皮剝下來，然後架起鐵鍋，燒起火……水慢慢燒開了，他把兔子放進沸水裡煮熟……”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會兒，他的鼻子酸酸的，眼眶有點紅，但是眼淚被他強力壓回去了。

“然後他逼我吃了一塊兔子肉。我吐了一天一夜，此後再也不敢吃兔子肉了。”他的臉上露出了蒼涼而絕望的笑，“呵！你現在還羨慕我的生活嗎？”

邊歌看着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絲憐憫和同情，她已經習慣了對方一直以來的順從和聽話，卻忘記了對方是怎樣受傷，在懸崖底下躺了一天一夜。

“過去的就别想了，想想未來，想想你現在……”邊歌走過去坐在旁邊，擡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公子，有機會我也帶你回去體驗體驗我的生活。”郁栖川趴在桌面上。

“啊？”邊歌心中悚然，想起了那隻被剝皮碎屍的兔子，她已經怕了他兄長的殘暴，“不了，不了，我還是在邊境小城當一個普通的大夫就好了。”

郁栖川咬着下唇，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想法：放心，我會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讓他們都不敢再觊觎我的東西，我要把失去的一樣樣奪回來。

時間過得很快，入夜之後，邊歌帶他去劉家的裁縫鋪取前幾日定制的兩身衣裳。

劉大娘和女兒李月娥正在家裡吃晚飯，看到兩人到來，不覺訝然一驚。劉大娘趕緊放下筷子：“邊大夫，小川，什麼風把你們兩個吹來了？吃晚飯了嗎？沒有的話就過來入座？”

“不了，我們就不麻煩您了。來這裡取前幾日定制的衣裳。”邊歌發覺李月娥在假裝埋頭吃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盯着郁栖川。邊歌自然看得出來。

“别說麻煩不麻煩的，不過就是多添雙筷子的事兒！”劉大娘随後朝李月娥喊到，“月娥，快去把小川的那兩身衣裳拿出來。”

“哦。”李月娥立即放下碗筷，轉回後堂，不多時，再出來手裡捧着兩套疊好的衣裳。她低着頭捧到郁栖川面前，“小川哥哥，這是你的衣裳。”劉大娘也樂意女兒跟郁栖川多多接觸。

“多謝。”郁栖川雙手接過衣裳。

“小川啊，你今年多大了？”

郁栖川有些詫異，這個問題不是之前問過了嗎？但礙着邊歌的面子，他也就老老實實地答：“下個月滿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