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栖川看着他,神色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去吧,我會好好守着杏林堂的。”他目送邊歌的身影沖進滂沱大雨中,随後慢慢消失在雨水中。
他原本想回去繼續睡,可現在邊歌在外面出診,他也不敢一個人睡覺,生怕邊歌在外面出什麼事。
他有時候也很奇怪,作為一個奴隸,他隻需要聽話就行了,幹嘛要一直擔心主人的安危呢?這不是一個奴隸該有的心思啊!
事實上,在他們那裡,幾乎沒有一個奴隸會擔心主人的安危,要是主人某一天突然死了,他們還求之不得呢!因為這樣,他們就有機會成為一個自由人,當然,也有可能會被另外一些人買來做奴隸。
他看着外面的雨,心情益加煩躁!
*
撫冥鎮城門口,大雨如注,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了雨聲!空蕩蕩的大街上,漸漸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一男一女,男的披着蓑衣,戴着鬥笠,懷裡還護着藥箱子。另一個是個小姑娘,年紀大約十七八歲,手裡撐着一把發黃的油紙傘。
兩個人在雨中的大街上狂奔,似乎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
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門裡面,看到兩個人:“你們幹什麼的?”
小姑娘說道:“軍爺,我是剛剛進城找大夫的,你不記得我了嗎?”她把傘舉高了,露出一張狼狽的臉。
“是你啊!你還真找到大夫了?”他立即去開城門,随後看了一眼大夫,認出了是邊歌,“邊大夫,你這出一趟診多少錢?”
“看情況。”邊歌沒有心情跟人閑聊,她跟小姑娘立即出了城,随後往城東跑去!城外的東部多半是平路,但是也有一些比較緩的坡,如果一不小心滑下去,按照現在這麼一個瓢潑大雨的夜晚,要重新爬上來也難!
小姑娘手裡的燈籠漸漸被雨淋濕了,還沒到一般的路程,忽然間就熄滅了。她有些慌亂,因為她從來沒有再夜裡一抹黑地走過路:“邊大夫,我的燈籠被雨水打滅了!”
“沒事,你沿着這條路往前走!應該沒問題的。”
兩人摸黑前進。
邊歌自己也沒有摸黑走過夜路,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完全不認識的路,她隻能憑感覺一步步試探。然而,她踩到一塊鵝卵石,腳底一滑,直接滾下了山坡!
“大夫!邊大夫!大夫!你聽得到嗎?喂——”小姑娘聽到邊歌滾下山坡的聲音,立即匍匐在地上,她摸着地上的石頭,摸到了斜坡的邊緣,下面似乎深不見底。
“邊大夫——”她嘶啞着喉嚨喊了好幾聲,整個世界除了雨聲再也沒有任何的回應,她不知道邊大夫在底下怎樣了!
“邊大夫,你等着,我這就回去找人救你!”她想起了娘親還在家裡等着,但是現在自己招來的大夫卻掉下山坡去了,她崩潰得趴在地上大哭,但是哭了一會兒,她立即爬起來,用沾滿污泥的手擦了一下臉頰。
她現在還不能哭,她還不能放棄!
她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回去城裡找人援救!
邊歌在滾下山坡的時候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的,現在停下來了,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躺在雨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隻知道腿腳很痛,根本起不來,腦子也暈乎乎的!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雨水打在臉上的痛苦!
阿娘,你保佑一下我吧,我還要趕去救一個病人……他想着,手指動了動,但是依舊擡不起來,她意識到他的右手扭了!她隻能掙紮着用左手撐着地面,支起自己的左半邊身體,然後讓自己翻了個身,趴在地上,這樣可以減少雨水對自己的滴打!
她靠左手不斷地往上爬,但是上坡的路太長了,憑她一隻手根本爬不上去!
“有人嗎?”她拼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不過聲音極其虛弱,還沒有傳出太遠的距離,就已經被雨水打散了。
“有人嗎……有人嗎……來救救我……”她的嘶吼變成了呢喃,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郁栖川就在身邊,起碼跟她這具殘破的身體比起來,郁栖川更有力量。
她的左手攥成拳頭,狠狠地在地上捶了一下,竟然虛弱到連一點泥漿都震不起來。
她趴在泥濘的土坡上,仰天長歎,任雨水不斷地打在面上,她閉上了眼……隻剩微弱的喘息……
另一邊,到達城門的小姑娘朝守城的士兵說了這件事,讓他們立即派人去救,但是守城的守衛卻說,他們的人手不夠,而且城防的長官不允許他們到處亂跑,隻能守着大門!要是出什麼事,他們也不好交代!
小姑娘聽到這話,支撐着她跑了一路的氣瞬間洩了:“那可怎麼辦?邊大夫……還在山坡下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坐在城門口哭起來。
“還有我娘親,她還病着,在家裡等着我呢!我來找大夫,結果卻害了大夫……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蒼天啊……你說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城門的守衛也隻能默默看着,愛莫能助,不過他讓小姑娘趕緊去杏林堂看看,是否還有人能幫得上,多找幾個邊大夫的鄰居,應該能把人救回來!
要是這麼個大雨天,讓邊歌在外面淋一夜的雨,估計小命也難保喽!
小姑娘立即站起來,撐着斷了兩根傘骨的油紙傘,繼續往杏林堂跑去!她知道還有一個人,他應該會去救邊大夫!
杏林堂的門開着,自從邊歌走後,郁栖川的心就七上八下的,他不敢回去休息,但是做什麼都無法靜下心來!
他甚至有些懊悔,為什麼要聽邊歌的話讓他這麼虛弱的一個大夫冒着這麼大的雨出城!而且城外的路向來不好走,一不小心出個什麼事,那以後這個杏林堂怎麼辦?
他正在心煩意亂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更天了,五更的早晨雖然下着雨,但天空已經開始蒙蒙亮,勉強能看到一些事物。
他走到門口,坐在門檻上,等着那個人回來。他拿出邊歌昨晚給他的四枚戒指,心虛紛亂就像現在的大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