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歌松了口氣:“那還好。”
“好什麼好,要不是她再這麼大個雨夜叫你出診,你會變成這樣嗎?”郁栖川脾氣上來,也不管是誰,直接想要破口大罵。
“好了,别氣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坐下,坐這兒。”邊歌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坐在床邊。郁栖川坐下來,一臉的不高興,他不是個會隐藏自己情緒的人,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我昏迷了幾天?”
“三天。”
“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我,辛苦你了……”邊歌擡起左手拍拍他的肩膀。
郁栖川的氣一瞬間煙消雲散:“公子,這是我應該的。你救過我……”
“你想學醫嗎?”邊歌問。
郁栖川睜大了雙眼看着她,仿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真的嗎?”
邊歌點點頭,她心裡也暗自打着一個小算盤:城北的徐大夫看病實在太貴了,那個家夥就喜歡趁火打劫!要是我多培養幾個能看病的大夫,自己不就輕松了嗎?以後要是有出診的事,就讓郁栖川代替自己。
“我該怎麼開始呢?”
邊歌:“你是習武的,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身體的氣息流動?你試着感受一下?深吸一口氣,從丹田開始感覺氣息流動……”
郁栖川盤腿坐在她旁邊,閉上雙眼:“有。”
“有的話就容易了,六經為川,腸胃為海,六經不通則四肢節痛,腰脊乃強。飲食自口入于胃,遊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止歸于肺。六經的第一條經絡是手太陽小腸經,從少澤開始,到後溪,陽谷,養老,小海……找到了嗎?”
郁栖川把身體的氣息沿着手指往手腕在往手臂回流:“可以。”
“可以我就繼續,第二條是手少陽三焦經,經過關沖,液門,中渚,陽池,外關……第三條是手陽明大腸經,經過商陽,合谷,陽溪,手三裡……”
等郁栖川把身體的十二經絡都熟悉了之後,她開始講每條經絡被外邪入侵之後身體會有怎樣的反應。
“上古黃帝和岐伯問答之後,基本上就奠定了咱們現在的醫術之道,所以這治病救人的學問又稱為岐黃之術。你來說說這個世界什麼會使人生病?”邊歌說的有點累,讓他去倒杯水來。
郁栖川給她倒了碗溫水,扶着她讓她喝下去。“風寒,着涼,還有吃錯東西。”
邊歌露出了一個淺笑:“沒有這麼簡單!這世界的萬事萬物都是互相聯系的,此消彼長。一物死則萬物生,一物生則萬物死。能理解嗎?”他看着對方迷茫的雙眼。
郁栖川搖搖頭。
“給你講個故事,從前世界還是一片混沌的時候,盤古出現了,他劈開天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這位遠古大神也因為神力衰竭而死,他的身體化成了大地,骨骼化成山川,頭發化成星子,眼睛化為日月,血液化成江河,毛發變成樹木。所以盤古死而萬物生,即是一物死則萬物生。”
郁栖川點點頭:“那什麼是一物生則萬物死?”
邊歌的眼神沉下來,指向北邊。“可知我要說的?”
郁栖川點點頭:“大汗為了一寸土地不惜侵略别國,造成兩國生靈塗炭,無一幸免,是為一物生則萬物死。”
以前在柔然,他當着他的王子,從來不會想到這些事,跟着邊歌的這段日子,他發現自己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他是個争強好勝,又目标的人,現在跟着邊歌,反而變得平和了,對很多事情也看開了。
也許……别人的認可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對自己的認可。從前他想要娘親的認可,想要父汗的認可,想要所有人的贊美,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想,他現在隻要自己對自己滿意就可以了,不必再去關注外部的世界。
“還算聰明。那我接着講,人之所以會生病,則是體内之境與外界之境不通,不通則病,病則有淤積。外界之氣又分為風,寒,濕,燥,火六種,其中風為百邪之首,最容易侵入陽絡,引發疾病……環境一變,人體内之境也定随之而變,如若不變,必定受損。這也是為什麼在季節變化的時候,人最容易生病。故而治病非驅病,而是調節人體内之境與外界之境相協調。”
郁栖川聽得很認真。
邊歌講着講着咳嗽起來,郁栖川立即輕輕在她背部拍了幾下:“你去拿我娘親的書仔細看看吧,有不明白的再來問。”
“是,公子。”
就這樣,這接下來的十幾天,邊歌就躺在床上養病,郁栖川就燒火做飯,平日裡隻要沒事就在看書,看不懂的地方拿去問,憑着他的聰明和勤奮,很快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要領。再加上之前跟着邊歌采藥抓藥,對草藥的屬性也還算了解。
沈大娘家的宋子玉偶爾過來看看邊歌,偶爾也拿書來問她,她也會很耐心地給宋子玉講。不過,宋子玉顯然年紀比較小,對很多的東西理解較少,因此學起來也比郁栖川要吃力些。
她喜歡躺在榻上,看看天,看看地,再盤算一下自己的未來,如果郁栖川不離開自己的話,自己可就有了一個好幫手,日後處理一些疑難雜症也有個人幫襯。再過個五六年,宋子玉也會長大,醫術精進之後也可以讓他來杏林堂幫忙,這樣自己就有了兩個免費的大夫。
一個月後,邊歌已經可以下床了,手也好得差不多了,隻是走起路來腳有些跛。她下地活動活動,拄着拐杖出了裡屋,看到郁栖川正在坐在她原先坐着的診台上看書,側臉煞是好看,令她有那麼一瞬間失神了。
她回過神慢慢走過去,走近了後者才發現有人來了,她擡起頭,臉上略帶驚訝,随即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攙扶邊歌:“怎麼出來了?”
“這不是躺了快一個月了,有些悶!怎麼樣,最近有人上門看病嗎?”
“有一兩個,不過都是皮外傷,我給他們包紮了。哦,這是他們給的錢。”郁栖川從袖袋中摸出了十文錢鄭重地交到邊歌手上。
邊歌看着十文錢,露出了淺笑:“看來學的不錯啊,估計再過不久依舊可以出師了。這書有哪些不懂的嗎?”邊歌掃了一眼,對方已經看到了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了。
“暫時還沒有。”郁栖川放下書随後拿起了另一本比較古老的書《黃帝内經》,“這裡有點疑惑,診脈這一段……不太明白。”
邊歌掃了一眼書上的内容:“這個……以後你診多了就知道了。拿你的手出來。”
郁栖川伸出左手平放在在桌面上,對方在他手腕搭上三根手指:“這就是了,你自己試試。”
郁栖川把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搭在左手手腕上,确實能感覺到脈的跳動:“如果是有病?”
邊歌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桌面上:“你試試?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