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是過去,現在形勢已經大不相同了,再讓他這麼胡亂打下去,柔然就要亡國的!到時候,周邊各個勢力進入柔然,瓜分我柔然子民,到時候,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們呢?柔然八部會淪為他人的奴隸。”斛律霰苦口婆心地勸道。
“你就算不為柔然着想,也想想邊歌,一旦柔然四分五裂,他孤身一人會流落到哪裡?到時候,大漠千裡,你恐怕找不到他一根頭發。”
“斛律霰,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等我冷靜想一想!”郁栖川擡手示意他停下,斛律霰安靜下來,不再說話。他看着栖川,心裡充滿了無奈。
郁久闾栖川又再次吹起了笛子……
*
邊歌跟着郁久闾予成走了半個時辰後,郁久闾予成便丢下他半路回去了,邊歌隻好一個人沿着原路返回王庭。
走到半道上,她聽到了一段胡琴的聲音,叮叮咚咚的,旋律頗為熟悉,正是栖川吹過的調子。
栖川?!是你嗎?你來了嗎?
邊歌心中一陣欣喜,循着胡琴的聲音慢慢走過去,隻見在距離王庭不遠的一塊大石頭上,坐着一個長發男子,那人一身的墨綠色雲錦長袍,長發挽在後腦勺的位置,用銀圈固定住,他懷裡橫抱着一把琵琶,一邊彈,一邊看着遠方。
邊歌認出了這人,是樹黎景。
邊歌想着四周無人,他又沒有看見自己,便轉身想悄悄離開,樹黎景開口了:“既然來了,幹嘛着急着離開?”
邊歌知道他已經覺察到自己來了,再走的話,就失去了禮節。邊歌隻好走過去:“你叫樹黎景?”樹黎景在月下的容貌俊朗,比白天的時候更多了幾分溫柔,眼下的美人痣更是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做了畫龍點睛之筆,讓他顯得風雅多情而又不流于庸俗。
“邊大夫,坐吧。”樹黎景依舊在彈着琴。
“這首曲子是什麼?”邊歌問道。
“《敕勒調》,我們的祖先是從敕勒川上來的,那裡水草豐美,牛羊成群。”
“敕勒川在哪裡?”邊歌問道。
“陰山,黃河附近。”樹黎景左手按弦,右手彈奏,節奏忽然變快了許多,帶着大漠的蒼涼,音樂聲倏忽變得格外悲涼。
“那你們怎麼會跑到大漠裡來?”邊歌問道。
“拓跋氏把我們驅逐到這裡,跟塞外諸胡雜居。”樹黎景說道,“你似乎聽過這首調子?”
“嗯,之前聽過。”
“據我所知,會這首調子的人不多,因為《敕勒調》曲子長,節奏變化多,很難掌握。你是在哪裡聽到的?”
邊歌沒想到這裡會有坑,隻得轉移話題:“那是在北海的時候,可能是爾綿氏他們彈的吧。算了,不說這個了,最近大王似乎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整日郁郁寡歡的?”
“魏國這次主動出擊,攻擊我們。已經到了赤水河畔了。”樹黎景悠閑地彈奏着。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着急?”邊歌看了一眼他的面容,神情悠閑自得,哪裡像是敵人打到家門口的樣子?
“其中有些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樹黎景笑道。
邊歌直覺,該不會領兵的是栖川吧?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問出來,樹黎景目前也不知道是敵是友,要是能見到樹黎羽稱就好了。“你知道樹黎羽稱在哪裡嗎?”
“為何問起他?”樹黎景問道。
“我有事情想找他。”
“什麼事,跟我說,我幫你轉達。”樹黎景幹脆地問道。
“我……”邊歌心想,不行,萬一他告訴了郁久闾蒼穹,事情可不得了。現在他已經騎虎難下了,隻好雙眼一閉,暈倒在地上。
樹黎景放下手中的琵琶,走到邊歌身邊:“邊大夫!邊大夫!”他叫了兩聲,沒有把人叫醒。随後又探了探邊歌的鼻息,還有氣,難道是太累了?
樹黎景隻好将人橫抱起來,送回邊歌居住的帳中。
邊歌發覺這人一直沒走,導緻她不敢睜眼。直到半夜,樹黎景才突然問道:“你還要裝多久?”
邊歌睜開眼看着樹黎景:“你怎麼知道的?”
“一開始我以為你是真的暈倒,可是坐在床邊,發現你還有意識,眼皮在動。你到底想找樹黎羽稱做什麼?”樹黎景問道。
“樹黎羽稱當年是不是曾經到過宋國?”邊歌問道。
“是。”
“他是不是曾經從宋國帶出了一對母女?”
樹黎景面無表情:“我不知道。你找那對母女做什麼?”
“沒什麼,想去看看故人。但是我到達撫冥鎮的時候,撫冥鎮已經被你們攻破了。我聽說撫冥鎮裡的人都被你們擄到柔然來了,所以我就來了柔然。”
“真的是這樣嗎?”樹黎景問道,“你的話可信度并不高,你跟爾綿氏走得很近,跟郁久闾予成走得也很近,之前又救過阿史那氏,現在又想來跟我們樹黎氏套近乎嗎?”
“我隻想見到樹黎羽稱,隻有你能幫我。”邊歌無奈至極,她現在隻有樹黎景這一條線可以聯絡到樹黎羽稱。
“我憑什麼幫你?”樹黎景冷冷地問道。
“既然你不想幫,那我問你,此次領兵攻打柔然的是誰?為什麼你們樹黎氏毫不抵抗,就讓魏國的大軍進入到了赤水河畔?”邊歌問道。
“你……究竟知道多少?”樹黎景覺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他擡手掐住了邊歌的脖子。“你到底是誰?來柔然王庭到底有什麼目的?”
“是不是栖川?領兵攻打柔然的是不是栖川?”邊歌問道。
“你到底是誰?”
“放開我!”
“說,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腰間樹黎羽稱?”樹黎景掐着邊歌,将邊歌按在了床上,邊歌抓着樹黎景的手分離掙紮,雙腿不斷地蹬着床闆。
“放……放開我……”邊歌感覺自己快要被掐死了,她眼睜睜地看着樹黎景。
“你……你是小王子口中所說的愛人?”樹黎景驚訝地看着邊歌脖子上露出來的狼牙,那上面刻着栖川兩個字。他顫抖着手,将邊歌放開,再一次用全新的目光打量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