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點點頭,眼神變得銳利。
“沒錯,無癫同施主一樣,都有特别的命數。”
此話一出,喬曦瞬間想了個明白,怪不得無癫叫她的舊名,問她的舊事,恐怕潑的那碗茶也是放不下的舊日。
“可惜,無癫沒有施主的胸懷,擔不起這份‘饋贈’,半時瘋癫半時清醒。”
聽罷,喬曦心裡泛起了一陣酸楚。其實她明白無癫的放不下,若不是朝露已無牽挂,她也不能安穩地呆在喬家。
“無癫大師舊日苦痛,小女這事,還請主持不要重罰。”
見人如此寬宏,無為再次起身鞠了一躬,一聲“阿彌陀佛”将手中的佛珠串送給了喬曦。
“女施主有大仁,自會得佛祖庇佑。”
喬曦艱難地揚了揚嘴角,摸着手裡的珠串又想起了無癫。同是天涯淪落人,此刻的她甚是想同人再單獨聊聊。這點兒無為倒是不介意,不過林海和白曉芸都是極力反對。但喬曦是主子,他們隻能順了人的意,将無癫綁了個嚴實送進了屋内。
無為見着又是一聲“阿彌陀佛”。他對自己的徒弟念了幾句佛語,随後就轉身離開了。而喬曦則沖白曉芸揮揮手,緊了緊手中的細線,關上了門。無癫與無為不同,她自然要更加謹慎。
而此刻的無癫情緒也是十分激動,雖然從頭到腳被綁了個嚴實,但他不停地在地上掙紮,雙目怒視着眼前的姑娘。
見狀,喬曦也不惱,走到人身邊,講起了朝露的故事。她講的很仔細,從小時候的喜歡的東西講到了長大後喜歡的人,當然,她也沒落下故事的結局,即山中小屋的悲劇。而原本激動的無癫也随着故事慢慢平複了情緒,聽到最後甚至落下了一行清淚。
“其實,小女今日很高興能得見大師,一想到世上有人如我一般,彷佛這漫漫人生又有了寄托,願大師亦如是。”
說着,喬曦就要轉身離開,但無癫卻用腳碰了碰地,希望能同人再說兩句。見狀,喬曦取出了他口中的髒布。
無癫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敢問姑娘,是如何過了‘舊人’那一關?”
喬曦無言,想起了程若珩的無賴。她以前也曾放下,但墓前相見、月下相談都讓她躊躇不前,彷佛那個人一出現,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她沖無癫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
見人如此,無癫也自嘲地笑笑,講起了他的愛人——秀兒。秀兒是無癫去蜀地行商時認識的,二人一見鐘情,私定了終身。
“那時我們約定,等我備好聘禮,我就去娶她,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回三苗後受了傷,一養就是兩年,等我再回去。她已成了燕王王妃的婢女。”
喬曦扮作難安先生時聽人說起過燕王的女人,傳聞不是被迫自缢,就是成了大昭的階下囚。想來,這伺候王妃的婢女也沒什麼好下場。
然而,秀兒并非死在亂世,而是為救無癫丢了性命。那時王妃準了二人的婚事,但成親沒多久,無癫就被拉上了戰場。無癫一介商人哪懂得舞刀弄槍,沒多久就丢了性命。
“秀兒為了我,進山找了蜀巫,以她的命換我的命。”
聞言,喬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真傻,我一個人獨活,又有什麼意義?”
“你是說,你是被蜀地巫族所救?”
無癫點點頭,忍不住譏諷了眼前人一句。
“姑娘不也是如此,何必故作震驚?”
這話給了喬曦當頭一棒,她顫着聲音講出了靈岩寺主持的命數之說。
無癫卻聽後大笑,突然明白了眼前人的釋懷。
“原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
見狀,喬曦又急又慌,蹲下抓住無癫的衣領,直言讓人講清楚。而無癫不慌不忙,自己笑夠了才講出那殘酷的事實。
“蜀地巫術能以命易命,所救之人皆不通佛理,彼此相見,也會有暗香襲來。”
聞言,喬曦松開了眼前人。她确實禮佛但不通佛理,但她并未聞到什麼暗香,料想眼前人應是在蒙她。而無癫也看透了她的心思,讓人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佛珠串。而珠串一離身,喬曦就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與聞餘舟一樣好聞的味道。一時間她千頭萬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無癫見着像是獲得了一種懲罰的快感,他蛄蛹到眼前人身旁,隔着面紗低語道:“姑娘你想想,究竟是何人為你短了命?”
這話瞬間擊潰了喬曦,她收了所有的思緒,腦子裡隻剩下了程若珩的名字。怪不得他如此笃定,怪不得他如此執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忍不住留下了兩行熱淚,迫不及待地想出門找人,但是她剛起身就被打暈了過去。
而打暈她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在逃的法瀾。他沖自己昔日救過的商戶點點頭,把喬曦手裡的細線綁到了無癫身上,随後扛起人從屋裡的暗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