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生日那天她的養父并沒有上山，反倒是法英大中午就來了。她叫人運來了許多食材，親自下廚準備着晚飯。女人有一雙明眸，配上高挺的鼻梁，整個人看起來英氣十足。她身着一件紅色的苗裙，頭上帶了一頂精緻的銀鳳冠。

喬曦坐在自己房門前仔細看着忙碌的人兒，想要将她的舉手投足都記在自己腦中。她看得太入神連連法瀾走到她身邊都沒有發現。

“是不是很厲害？”男人開口道。

聞言，喬曦轉身看向來人，見法瀾眼帶笑意穿着一件藏藍色的苗服。

“是很厲害，沒想到法英族長還會做飯。”

“她啊，是樣樣不落。”

喬曦聽後笑笑，有些好奇道：“那尋常三苗人家也是女子做飯嗎？”

法瀾搖搖頭。

“女人當家就男子做飯，可惜我手藝太差，阿英便不讓我進廚房了。”

這話聽得喬曦一愣，既驚訝于三苗的習俗也被這對苦命鴛鴦的情意折服。

這時，法英端着第一盤炒好的菜走了出來，法瀾見着趕忙迎了上去，沖人展顔一笑接過了盤子。女人英氣的面容與男人溫柔的動作在這一刻交相輝映，在夕陽下格外生動。

收衣服回來的阿梅卻看着這一對璧人泛起了淚光。喬曦見着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輕輕地拍了拍今日的小壽星，二人相顧無言，靜靜地看着夕陽中的這一幕，而遠處的程若珩看着這一切也陷入了沉思。跟在他身後的鄭乙則感歎連連，小聲道：“爺，咱們不過去打個招呼？”

“不了，走吧。”說完，程若珩轉身就走。

鄭乙卻又看了一眼法英的銀鳳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聲歎息鬼斧神差地傳到喬曦耳中，她轉頭看了一眼男人離開的方向，心裡由衷地感謝他的寬容。她轉身把阿梅摟緊，耳語道：“我們進屋吧，你不是還要換衣服。”

阿梅點點頭，跟着喬曦的腳步走了進去。阿梅今日要穿的苗服挂滿了銀飾，在夕陽的映襯下整個人都亮晶晶的。喬曦為她仔細梳妝了一番，讓平日裡有些毛躁的少女變得精緻起來。不過小屋沒有鏡子，阿梅對眼前這個異族人的審美存有懷疑。

“你這胭脂我抹上會好看嗎？”

“放心吧，我在上京見過不少姑娘，怎麼打扮還是有經驗的。”

聞言，阿梅有些猶豫地問道：“你家在上京的官很大嗎？”

這個問題讓喬曦很意外，笑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阿梅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撥弄了一下手上的銀镯子。

“門外那個将軍應該官挺大的吧，你要是家世不好他能娶你做正妻嗎？”

這話讓喬曦手中的動作一頓。山中小屋的缱绻是美好的，但她和程若珩始終都要回上京。先不說父母兄長的态度，光是他的身份和名聲就能壓垮所有。

阿梅見人沒說話，又繼續道：“我聽說上京更重女子名節，你可千萬要想清楚。”

“怎麼突然說這些，你這小人兒都在想什麼？”說着，喬曦把手中的胭脂收了起來。

“我可是認真的，雖然那個男人還不錯，但是良人非良配也是屢見不鮮。”

阿梅說得煞有介事，一雙稚嫩的眼中滿是認真。見狀，喬曦也沒有敷衍，沉聲回應道：“放心吧，我是認真想過了才同他一起的。”

眼前的小姑娘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她扭頭看向門外的法瀾與法英。

“他們都是認真想過的，結果還不是變成了這樣。”

喬曦聞言笑笑，抓起阿梅的小手捏了一把。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阿梅沒說話，又撥弄了一下手上的镯子。

“好啦，今日是你生辰，你瀾哥為你準備了許久可千萬不要辜負他。”

聞言，阿梅看着門外俊美的男人點了點頭。明日法瀾就會被帶回三苗，今日之後怕是再無今日。她起身扶起腿腳不便的喬曦，一大一小走出了門外。

今日的宴席設在法瀾屋裡，他那張大桌子被清了空，上面擺滿了美酒佳肴。喬曦聞着飯香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因着她臉上的傷，這幾日都吃得很清淡，所以稍有油水的東西都格外誘人。偏偏法英又是個做飯的好手，成功勾起了喬曦的饞蟲。

阿梅見着直說喬曦沒出息，喬曦也不惱，牽着今日的小壽星坐了下來。三苗雖然也講究長幼尊卑，但是家裡不分這些，小孩子們坐就坐了。法瀾幫法英端來最後一道湯，四個人就直接吃了起來。

法英是個熱情大方的人兒，雖然與喬曦是第一次見面但卻有說不完的話。她先是責備了法瀾的莽撞，随後又感謝起了喬曦的好心腸，不過她用此很講究避開了明日就要分别的悲傷。不僅她沒有阿梅也沒有，他們這一桌好像真的隻是尋常人家為小女慶生，聊的盡是些三苗人的趣事。在他們的描述裡三苗是一方淨土，絲毫沒有貧窮、争端和叛亂。

喬曦越聽越覺得心裡泛酸，不過她面上維持的很好，還說了不少俏皮話。到了這頓飯的尾聲，她拿出這兩日趕制的繡帕遞給了阿梅。

“生辰禮。”

繡帕上繡了一枝梅花，活潑生動，十分惹人注目。阿梅接過帕子看了又看，擡眼看向這個相識不久的寫書先生，起身行了一個道謝禮。

“謝過姐姐。”

見狀，喬曦趕忙讓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