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雄走後沒多久喬明遠也來了。不同于洞若觀火的爹爹，他是真的以為窈娘是程若珩的紅顔知己。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喬曦換身衣服，駕車帶人偷偷溜出了家門。
兄妹二人久違地單獨出門，坐在馬車内的喬曦隻覺恍如隔世。她貼近馬車簾，小聲問道：“大哥，我們這是去哪兒？”
駕車的喬明遠沒明說，隻是讓她坐好。見狀，喬曦乖乖坐了回去。她掀開車窗簾看了一眼外面，大緻能看出他們是在往城西走。而沒走多久車就停在了一排民宅前。這排民宅對面是幾間賣花的鋪子，時不時有暗香襲來。
喬明遠拉起簾子坐了進來，開口道：“這裡是西邊的小花市，平日裡沒什麼人。”
喬曦聽着點點頭，但還是不明所以。然而喬明遠也沒有再多解釋，隻是拉起車窗簾，給喬曦指了指其中的一處民宅。那宅子前面擺滿了各色盛開的菊花，門面收拾得也比周圍更整潔精緻些。
“你可知上京曾有個名角兒叫菊琴？”
“好像聽過。”
“她就住在這裡。”
聞言，喬曦更加摸不着頭腦。不過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為不多時一個漂亮的婦人就将一位官人送了出來，二人舉止親昵，一看就是男女關系。而那位官人喬曦也甚是眼熟，竟然是自己那位師姐唐明钰的郎君。唐明钰可算武夫人最有個性的女學生，據說當年也是不挑家世隻憑心意，找了一個自己喜歡的。
“唐夫人的郎君當年受過菊琴的恩惠，所以這些年一直接濟着。”
“接濟”二字用得十分巧妙，喬曦自然也明白自家大哥這話的用意，但是她早已厭倦了這種所托非人一嫁誤終身的叙事。她相信唐明钰那樣暢快的人也必定會和沈雲深一般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大哥，我相信程若珩。”
聞言，喬明遠皺緊了眉頭。他不否認程若珩對喬曦這一時也或是一世的這份真心，但是窈娘的存在是不可磨滅的事實，她不願自己妹妹到時候後悔。
“曦兒，婚嫁不隻是一時之情。”
“可是‘戰場上每天都會死很多人，人隻能活在當下’”
這話令喬明遠聽得一愣，他沒想到多年前自己說過的話會在今日迎來“回旋镖”。看着眉眼輪廓日漸清晰的喬曦，他突然意識到自家妹妹早已不是多年前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
“大哥，我在回來的路上仔細想過了，我願意。”
見人如此笃定，喬明遠怅然若失地搖了搖頭，擡手輕輕拍了拍自家妹妹，略帶苦澀道：“好，你願意，大哥就願意。”
見狀，喬曦輕輕揚起了嘴角。如果說有什麼她這輩子格外珍惜，那便是一直愛護自己的喬家人。而父兄的默許也為她帶來了轉機，除了房裡被多放了一個嬷嬷，她很快就得了自由。
“小姐，這嬷嬷一直跟着，您确定今日還要去慈幼莊？”二喜邊幫人梳頭邊小聲問道。
喬曦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堅定地點點頭，無論婚事如何，她教書耽誤不得。見狀，二喜也沒再說什麼，幫人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提着秦婉送的書，帶着嬷嬷一起出了府。
三人出門的這一幕萬寶寶看在眼裡，複雜在心底。而她這一臉擔憂喬萬雄也看在眼底，他上前摟住自家夫人，寬慰道：“兒女自有福氣，别想了。”
萬寶寶聽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多派兩個人跟着吧。”
“放心吧，明遠已經找人了。”
此刻，喬曦帶着一老一少兩個仆人在前，身後悄悄跟着四五個保镖。他們有的是喬明遠的手下，有的是程若珩的暗衛。兩方人馬同根同源，看到對方皆是面面相觑。
然而，喬曦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雖然身旁人擔心得緊，但她明白安樂公主對她隻是捉弄，那般自傲的人兒是不會真的跟自己這個下等臣女計較的，正是因為這份認知，她并沒有将人放在心上。滿腦子裡都在想着該如何當上這教書先生。
“二喜，你說負責慈幼莊的是個好看的大叔？”
“是，人也好相處，可惜就是少了一隻胳膊。”
“少了一隻胳膊？”
“對，聽說是先天的。”說着，二喜歎了口氣，自古好人多薄命，世間多苦事。見狀，喬曦輕輕拍了拍自家的小婢女。
“這個大叔叫什麼名字？”
“林立，他們都叫他林叔叔。”
聞言，喬曦整個人都顫栗起來。她顧不上二喜和那嬷嬷，飛也似的跑向慈幼莊。不會的，一定不會是林大哥！
可惜天不遂人願，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帶着孩子在院中玩鬧，喬曦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怎麼會這樣？明明沈雲深和綠翠都好好的，為什麼林大哥遭遇了這樣的不幸事？
正當喬曦愣在原地時，一個聲音将她拉了回來。
“喬小姐怎麼不進來？”
說話的是等在門口的小虎。他和小茂今日是特意被二喜叫來的，二人在一幫孩子中頗有威信，對于想來教書的喬曦自是有所幫助。而喬曦看見來人趕忙舉起袖子擦眼淚。
“眼睛剛才進了沙子，光流眼淚了。”
聞言，小虎立刻把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遞出去之後他才意識到不妥，自己那塊手帕就是塊麻布，眼前的小姐怕是隻會嫌棄。但喬曦卻沒覺得什麼，接過來小聲說了句“謝謝”。
小虎見着心裡無比高興，轉身朝着院裡的孩子喊道：“喬小姐來了！”
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立停下打鬧，打量着站在門口的小姑娘。隻見她紅着眼眶，嘴角卻帶着笑。
“林大哥好，小女喬曦。”
“喬小姐好，在下林立，快進來吧！”
林立說着就上前将人請進了屋。他的屋子在慈幼莊的一側，裡面除了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就再沒有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