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學校對輿論非常緊張，教務處的老師害怕學校的名聲因此受損，因此已着手和x博x乎等平台聯系，想要删帖降熱度。

孫琬祎逐漸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

“這麼說，學校即使知道了一切隻是個誤會後，還是不打算做任何澄清？”她說得很慢，像是在忍耐情緒。

唐哲遲疑一下：“學校不想鬧大。”

孫琬祎笑了一下：“已經上熱搜了。”

唐哲沉默一會，說：“輿論總有過去的一天。”

孫琬祎頓住。

是的，再大的熱點也有被人膩煩的一天。隻要一直拖着不回應，拖上幾天幾十天，等網友們對這件事議論煩了，等到下一個熱點出現了，人們都去關注新鮮事情了，誰還會再在乎一個學校裡的小小八卦呢？

至于她和幾個舍友，不就是被打電話，被人謾罵嗎？又算得了什麼，隻要忍忍，等過幾日大家累了，忘了，一切總會過去的。到時候誰還記得她們誰是誰，你去回憶一下三年之前那些轟動一時的網絡事件，現在還記得主角姓甚名誰嗎？

隻要忍忍，總會過去的。

到時候她們就能恢複正常生活，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隻要忍忍。

孫琬祎想起當初選專業時，父母也是這麼說的。

燕外這個學校挺好的啊，雖然專業不是你喜歡的，但隻要忍忍，也能學下去。

女孩子學外語挺好的，不行還可以當老師嘛。你不喜歡教小孩？哎呀忍一忍吧，當老師多安穩啊，還有寒暑假……

可是，如果我不願忍呢？

孫琬祎這麼想着，也聽見自己這麼說了。

“抱歉，我不想接受這個結果。”

她擡起了頭，正視着對面少年的雙眼。

“我與舍友都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我們并沒做錯什麼，網上的輿論風波不該由我們承受。請恕我難以接受學校的處理方式。”

她聽見自己心髒在“砰砰”直跳，不願去想這句話說出來，會不會從此在唐哲心中留下“脾氣大”“不好相處”的印象，但她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真實想法，是她此刻真正想要說的。

唐哲的手指交叉，輕扣在桌上，很長一會都沒有動靜。

“我知道孫同學的意思了，我會再次向學校轉達的。”過了很久，唐哲才開口。

他抿了下唇，語氣比之前沉重。

孫琬祎立即追問：“你覺得學校不會幫我們？”

其實若在以前她不會主動去逼問别人，但現在她仿佛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一切能夠到的東西，也不管别人樂不樂意。

“……其實，”唐哲顯得很猶豫，“教務處一開始的意見，是想給你們記警告處分。但後來讨論了一下，才将處分去掉。”

孫琬祎急了：“我們又沒做什麼，憑什麼處分我們？”

唐哲垂下眼。

孫琬祎不知道，僅僅經過了一個晚上，學校官方賬号後台收到幾千條私信，叫嚣着趕緊讓學校趕緊開除幾個當事人，不要砸了燕外的牌子，敗了校園風氣。而學校也是第一次碰上這麼大的突發事故，沒有應對方案，第一想法便是順應輿情，盡快平息網友怒火。唐哲和各個老師協調許久，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撤回處分決定。

而如果這時候再去找學校，說孫琬祎等人不滿意學校處理決定，希望有進一步說法，恐怕會讓本就焦頭爛額的老師更加煩亂。

而最重要的是……

孫琬祎明白了什麼：“學校不相信我的解釋。”

唐哲說：“證詞有時不能直接作為證據。”

“學校懷疑我們串供，編了個故事糊弄老師？他們是不是還以為，給我們一個警告處分，是在息事甯人，是給我們遮羞，保護我們？”孫琬祎挑眉，怒火從心裡湧出，慢慢灼燒掉她的懦弱。

“因為學校無法證僞這件事。”

“那麼你呢，你也不信麼？”孫琬祎幾乎在逼迫他表态。

“我一個人的意見很重要嗎？”

“對，很重要。”

“……”

唐哲沉默了，孫琬祎緊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傾向于相信你們，”唐哲說，“但我需要同時考慮兩種情況。”

“我明白了，”孫琬祎用力點頭，盡力讓語氣平靜，“那就不勞煩學校了，我們自己來澄清這件事。”

“學校還沒禁止我們發聲吧？”孫琬祎在唐哲驚愕的目光中站了起來，“正好，我們會自己找到拍視頻造謠的人，讓他公開道歉。”

唐哲沉吟着，似乎在斟酌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但如果你們費勁力氣找到了人，對方推卻推脫說一切隻是誤會，他也沒想到會造成後續這些影響呢？”

“那就讓他發聲明，澄清誤會。”孫琬祎快速回答，但眼神中卻顯出些不自信。

前十九年人生裡，她一直埋頭學習，循規蹈矩，是那種标準的文靜乖巧好學生，連與人發生沖突都不敢。這是頭一次，她決定為自己争取一樣除成績之外的東西，她心裡并沒有底。

“我尊重孫同學的決定。”唐哲不再問下去，也站了起來，标志着對話結束。他停頓一下，又道：“如果後續有需要幫忙的，可以随時聯系我。”

孫琬祎驚訝，唐哲是學生會的人，他幫助自己，不是公然與學校做對嗎？

“出于個人的一些理由，我不太想看到有人因不是自己的過錯而代人受過。”唐哲淡淡說， “所以這件事上，我也希望能堅持自己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