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小姐姐接過相機，就發現照片的光影和構圖都很專業，不像是一般路人的水平。她驚訝地看了唐哲一眼，忽然指着他，驚喜說：“啊，你們是不是b站上的那個……”
她翻出自己的手機，開心地說：“小哥哥我是你的粉絲！我還關注了你的單人賬号，你的每個視頻我都有留言！”
上學期拍校慶紀念片時，學校想讓孫琬祎他們幫母校做招生宣傳。因此團隊裡的每個人，都用個人賬号發了一些校園vlog，吸引了一波學生黨關注。但總體都不如主号“地球報告”熱度高。
“黛玉”小姐姐居然能摸到唐哲的個人号，可見真的很關注他。
她仰起臉，星星眼望着唐哲：“小哥哥可以擴列嗎？”
孫琬祎心裡一緊，脫口而出：“不行！”
所有人望着她。
孫琬祎才意識到說了什麼，臉色尴尬。
她尴尬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加我。”
其實她剛剛根本沒來得及多想，但身體已經先一步比大腦做出了反應。
她低着頭，眼神從左腳飄到右腳，恨不得地上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也因此，她錯過了上方，唐哲望過來的目光。
少年人片刻怔然，心中升起一個希冀，像是走入茫茫群山，終于聽到了那似有似無的回音。
唐哲對“黛玉”姐姐說：“你加她吧。我們是一個團隊的，對外聯絡的事情一般是琬祎負責。”
這就是純扯謊了，對外聯絡一般是童源的工作。畢竟她是外聯部的，專業對口。
黛玉小姐姐在唐哲和孫琬祎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小小地“哦”了一聲。
她沒有多說，歡歡喜喜加完孫琬祎微信，摟着自己的coser，揮着手離開了。
伊莉娜托着腮：“年輕真好。”
“什麼意思？”孫琬祎問。
“追憶過去呢，”伊莉娜女士手指繞着頭發，感慨萬千，“想我年輕時，也是被一群男生追過的。”
安娜女士隐約察覺了她的意思，“說起來，米哈伊爾跟我提過……”
她倆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兩個年輕人，同時笑了笑。
孫琬祎連連擺手：“别，那個家夥說的話可不能信。”
“聽起來，你很不喜歡他？”
“隻是覺得不靠譜而已。”
安娜歎了口氣：“他小的時候，我們家一直吵架，沒怎麼管過他，才讓他養成了那個性格。明明我和安德烈都不是這種性格。”
以前是什麼樣呢？英俊開朗，意氣風發，在秋日的白桦林下，跳上長椅朗誦勃洛克的長詩《十二個》，眼中燃燒着熱情，灰色的風衣獵獵飛舞。身後，白鴿飛過教堂的屋頂。他在鐘聲裡回眸，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樣。
讓她在一瞬間就笃定，這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說起來，”唐哲禮貌問，“您當時為什麼想到要離婚？”
安娜沉默不語，半晌說：“也許，是想試試人生還有沒有别的可能性。”
她生于文藝家庭，從小酷愛文學藝術。但婚後一直做着家庭主婦，三個孩子幾乎掏空了全部的時間。她很難像少女時期一樣，能一個人在父親的書房裡一待待上一天。
不能完全怪丈夫，當時世道艱難，她也以為有丈夫在外，可以幫自己撐起一片天。所以心安理得地讓丈夫來管理錢财，管理事物，管理大小一切事情。
她以為丈夫遠比自己理智成熟，他的安排會是最好的。盡管他有着偏執固執的毛病，以及長年不着家，隻會在出席宴請時和她扮演模範夫妻。
最開始讓她動搖的，是米哈伊爾。她那個年紀的人大多認為遊戲不正經，誤人子弟，丈夫更是在米哈伊爾小的時候，摔壞了他攢錢買的所有光碟，逼他一心向正途發展。但米哈伊爾靠着遊戲賺到了錢，自己跑了出去，從此有底氣，不再聽從家裡的安排。
第二次，是娜塔莎。家裡給娜塔莎規劃的路線，是學芭蕾，進入舞團。但娜塔莎也沒有聽從家裡，自己去學了理工科，還喜歡極限運動。
第三次，是阿廖沙。小兒子脾氣比哥哥姐姐溫和，他們以為他會循規蹈矩，順從家裡的安排。可阿廖沙更是一鳴驚人，直接去了中國留學，而且看起來和當地人混得不錯。
讓她覺得，也許從前她以為的那些規則、世情、社會規律，并不都是對的。
也許，她也能嘗試一下人生别的可能性，比如試試能否在文學藝術路上走額更遠。
丈夫不同意，覺得沒必要，他們已經可以過富足生活，并不需要妻子再去謀生。他也不懂文藝行業，沒有什麼人脈，如果失敗了，會遭人笑話。
但這次，妻子沒有聽他的。他們多年的矛盾終于爆發了，又是長久的争吵，不如以往激烈，但越吵雙方越灰心。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她面上透着茫然，又開始觸景生情，“安德烈以前的時候……”
她又回到那個時候的白桦林，隻是三十多年過去，再也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了。
“如果不知道該怎麼做，就先多體驗呗，看看别人怎麼生活，也許哪一天，靈感就來了。”孫琬祎說。
“聽起來像是你們說的那什麼cosplay。”伊莉娜說，“嘿，你想試試cosplay嗎？”
“怎麼拐到這個話題了？”安娜一臉狐疑。
“體驗别人的人生啊！”伊莉娜一拍大腿，理直氣壯，“我好多時候都幻想自己是好萊塢著名女明星，出門都前呼後擁呢。”
孫琬祎忽然想起，剛才黛玉小姐姐掏手機時，她的手機殼挂件，是動漫《間諜過家家》裡的女主角阿尼亞。
阿廖沙媽媽的名字是安娜，在俄語裡，安娜的小名就是阿尼亞。
“可以啊，我們來安排！”孫琬祎說，“您想來一次cos委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