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7 跨年3

第二天早上，孫琬祎是被餓醒的。她看了眼手機，上面顯示中午11:47分。

旁邊床上，童源睡得歪七扭八，頭發卷成一團麻花。

兩人磨蹭到一點才洗漱完，去敲男生房門。

唐哲已經去他爸那裡了，隻有賀子睿揉着眼睛給他們開門，身上還穿着奧特曼的睡衣。

午飯後，三人去外灘轉了轉，還花錢呈觀光船在江上遊了一圈。

童源仗着自己南方人抗凍，穿了身冬制漢服。但衣服似乎并不保暖，她被江風凍得瑟瑟發抖，小臉都青了。

賀子睿聽見她牙齒咯咯打顫：“你這衣服裡塞的是棉花還是柳絮啊？”

童源裝聾作啞：“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我說你這破衣服也不好看啊！”賀子睿故意在她耳邊說，下一秒就被她一把薅住，連忙叫道，“你聽錯了，剛才我什麼都沒說！”

但他玩笑歸玩笑，怕童源感冒，還是把沖鋒衣脫給了她。

“喏，小爺我心善，就當新年積德了。”

“要、要你管！”童源哆嗦着推開賀子睿，“拿走拿走，小心凍感冒。”

“你就不怕感冒了？”他握了握童源的手，嫌棄地說，“噫，我都感覺不到溫度了。”

“我南方人，抗凍。”童源梗着脖子死犟。

孫琬祎受不了他倆小學雞鬥嘴了。

“你倆少說幾句，還能留存點體力。”孫琬祎說把棉服外套左袖脫下，貼着童源坐到她右邊，将左半邊外套蓋到她身上。

賀子睿眼睛一亮，說着“還是你有辦法”，也挨着童源坐下，學着她的樣子把一半外套借給童源。

三個人窩在一起，靠着兩件外服抱團取暖。

孫琬祎用手指戳戳童源腰窩：“暖和點了？”

童源頸側蹭着孫琬祎的毛衣，外套上殘餘的體溫混合着洗衣液香滲進身體，令她哆嗦的手腳放松下來。

她小聲嗯了一聲。

孫琬祎調侃：“還說抗凍呢，死鴨子嘴硬。”

童源自知理虧，不好意思地縮縮腦袋。

“說謝謝。”孫琬祎說。

“謝謝。”童源扯出一個巴結的笑。

“還有一個呢？”孫琬祎忽然說。

她往另一個方向使了使眼色。

童源沒吱聲。

孫琬祎感覺自己為倆人操碎了心，

“你呀。”她掐了掐童源的臉，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樣下去兩個人什麼時候能更進一步啊。

“好啦好啦，”童源拍掉了她的手，扭頭向賀子睿，“好吧，我道歉，你也是關心我，我剛剛不該對你那麼兇。”

本來應該是個挺溫馨的時刻，哪知賀子睿瞥了眼童源，像是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

他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你正常點，我害怕。”

孫琬祎覺得賀子睿也沒救了。

晚上的時候，唐哲還沒回來。孫琬祎有點擔心了，晚飯的時候，她問另外兩人，要不要去找他。

“好主意，你知道他家住哪嗎？”賀子睿說。

孫琬祎卡殼。

“我記得，他爸爸在滬海工作？”她說。

“廢話，我也知道。”童源翻了個白眼。

于是他們又等了一天，元旦假期一共隻有三天。下周開始就是考試周了，唐哲他爸總不至于連考試都不讓他參加。

要知道這裡是中國，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老老實實考試。

第三天，他們準備返回燕甯。唐哲終于發來消息，說直接在高鐵站會和。

他們打車去了高鐵站，在送站平台下車時，一輛黑色保時捷也開了過來，停在他們後面。

唐哲從車上下來了，看到他們在搬行李，于是過來幫忙。

另一側車門也開了，出來的是唐哲父親。

唐哲爸爸看起來斯文儒雅，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眼鏡，看起來有點上世紀知識分子的書卷氣，像是大學裡的教授。聽說他以前還真在大學任教過，隻是千禧年時趕着經商潮下海，就沒繼續自己的教書事業。

孫琬祎三人忙跟唐父打招呼。

唐父也微微點頭，視線不易察覺地掃過三人，在孫琬祎身上多停留了一會，但什麼也沒說。

孫琬祎頓時覺得唐哲和他爹不愧是父子，對不熟的人态度都一個樣，總是很客氣，但總讓人覺得淡漠疏離。

唐父囑托：“記着我跟你說的。”轉頭坐回了車裡。

等他走了，孫琬祎她們才敢湊上去，問他怎麼樣。

“沒什麼，都挺好的。”唐哲說，收到幾人懷疑的目光。

他想起來孫琬祎說“朋友要相互信任”，于是補充道，“我爸說……他今年過年準備回家來過。”

自從唐理死了之後，這是他爸第一次提出要回家過年。還想讓唐哲幫忙挑個禮物，給妻子當見面禮。

意外剛發生那年，唐哲媽媽就帶他回了老家，任丈夫怎麼打電話，就是不肯回滬海。

那年除夕夜，唐父回到老家，夫婦二人爆發了很嚴重的争吵。唐哲記得當時外面有人在放煙花爆竹，噼裡啪啦的響聲也沒能蓋過他們的吵架聲。

一貫的體面被扔在地上，踩個粉碎，斯文掃地，兩人如同剝掉僞裝的豺狼，都想先一步将血淋淋的牙齒插進對方身體。

第二天大年初一，他爸開車回了滬海。從那往後四五年的春節，他都留在公司忙工作，隻在除夕夜打一個視頻電話。

唐理将所有人困在了過去，每個人都在逃避，仿佛隻有把自己的那部分責任推出去，才有可能換回心靈上的安甯。

“如果小理得了重病，我傾家蕩産也會為他治療。但是人死不能複生。抱歉，小哲，六年了，我想走出來了。”前天晚飯時，爸爸和他說。

是好迹象嗎？唐哲不知道，這次見面，他也發現了一些其他蛛絲馬迹。

比如辦公桌上，那張一家四口的相框被撤了下來。書櫃裡也不再擺着唐理送的禮物，轉而放上了客戶送的某個紀念品。

那個人存在的痕迹被清理了。

但唐哲沒法去想那些無法掌控的事情。有的事情現在沒有辦法，隻能等待時間推移。時間會沖洗掉這個星球上所有的事情。

隻是，他願意相信一切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大家面面相觑，這才放下了心。

賀子睿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家長會把你扣在家裡，不讓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