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他們一起寫作業的時候,蔣妍跑來,問唐哲他們商科的學習内容。
原來,蔣妍因為覺得學小語種沒什麼前途,想研究生跨讀商科。
而唐哲去年剛申請上一個燕大的經濟學雙學位課程,這個課程是燕大開辦的,校外學生也能申請,申請上後由燕大經管學院的老師親自授課。
唐哲因為跳級,一直跟高一級的學長學姐上課,如今學長學姐都大四了,院裡不怎麼排課,他空出大把時間,不想浪費,索性申請了這個學位。
蔣妍向唐哲套情報,看自己是否有希望考燕大經管院研究生。
但當她聽到所有商科都要考數學後,兩眼一黑。
她大學三年,基本沒碰過數學。
她之前倒是翻過同濟的那兩本高等數學,還上b站聽過網課。然而,半個小時後,她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
蔣妍覺得跨專業考研無望了,開始琢磨着出國讀研是否可行。
“你有考慮過其它專業嗎?”孫琬祎突然說,“燕大有法律專碩,非法學方向,不用考數學。”
說起來,孫琬祎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源于那次失敗的轉專業考試,她想去法律系,所以收集了很多有關信息。
蔣妍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亮了一下,好像在灰沉沉中看到了曙光。
“法律好像也不錯,”她喃喃說,一躍而起,“我回去研究一下!”
她當即站了起來,眼角餘光掃過克裡斯放在桌上的語文教材。
“我們中學也用的這套教材。”她心情不錯,甚至還能對着克裡斯開玩笑,“現在也輪到你體驗一把我們中學的苦了。”
克裡斯沒想到蔣妍會跟他搭話,愣了愣,下意識接道:“這些詩詞很苦嗎?我感覺它們寫得很好啊。”
蔣妍黑線:“沒說詩詞苦……算了,反正你也讀不明白。”
她将背包帶子跨到肩上,聳聳肩:“總之,下一輪加油,幹掉那個英國佬!”
她潇灑轉身,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
在藍天白雲映照下,小高跟皮靴踩過石闆縫中的草葉,靴子上裝飾的鍊子随着她的動作不斷敲擊着靴筒,叮叮當當的。
明明是有點悶的聲音,克裡斯卻想起剛背的古詩文中的一句“如鳴珮環”。
“聽你們讨論考研,我都焦慮了。”她走了後,童源倒在桌子上。
她睜眼望着上方的木頭棚子,根根橫梁上纏繞着藤蔓,3月春來,綠枝抽了新芽。馬上就到清明踏青的時候,她們卻在焦慮未來。
“我還沒想過這事呢。”孫琬祎也趴倒桌子上,和童源眼睛對眼睛,“她們考慮得好早。”
兩人趴在桌上看了一眼,默契地撲在一塊,抱頭裝哭。
孫琬祎想起來,就在前幾天,李小琪也買了一箱考研書。謝夢雨看見她拆快遞盒,大呼小叫“你這麼早就開始準備考研了啊”,讓本來不想聲張的李小琪很尴尬。
“大三了還沒考慮過未來,是不是輸在起跑線上了?”孫琬祎從童源胳膊彎裡擡起頭。
她剛剛和童源鬧得歡,頭發亂都亂了,腦袋頂上敲着根呆毛。
“大三了還起跑線?”唐哲笑了,伸手幫她捋平了那根呆毛,“這是根本沒領先過吧?”
“走開,你好煩。”孫琬祎垮起臉。
好在唐哲還有基本的求生欲。
“其實,我也沒想好将來做什麼。”他淡淡說,“這幾年商科就業情況一般。轉專業的話,理轉文容易,文轉理可不好轉。中學時,我爸媽倒是想我讀個計算機美本,”他停頓了一下,聳聳肩,“但目前來說,不太可能了。”
“跟你家長談談呢?”克裡斯問,試圖給自己老家挽回點名譽,“我們也不是每天都會遇到這種事,有些社區的治安還是不錯的……”
“我倒是想過一點。”賀子睿舉起隻手,“我高中時候想去日本學動漫來着!”
“但是?”大家問。
“但是我這次去交換,發現他們的便當容量都太小了,根本吃不飽!”賀子睿控訴中充滿了血淚。
衆所周知,韓國人不用睡覺,日本人不用吃飯。尤其是櫻花妹,更是小鳥胃。
有次賀子睿和她們去吃飯,同行的櫻花妹吃了一個飯團就停下了,而賀子睿吃了一碗拉面加兩個飯團,還隻覺到了七分。
但一桌人都已經住了筷子,就等他了,幾雙眼睛都隻盯着他一人。他實在沒好意思點第三個飯團。
“于是你就打退堂鼓了嗎?”克裡斯大失所望,總覺得這個故事結束得很草率。
“好吧,”賀子睿轉着筆,終于承認,“我是因為聽說動漫行業很壓榨底層員工,新人很難出頭。”
小時候總以為自己是動漫裡的男主角,初中就能拯救世界,結果長大發現,那個瑰麗的夢幻泡泡是背後一堆宅男宅女們精心編織出來的。故事中的主角在夕陽下相擁,在田野奔跑,對着大海呐喊,在上學之餘還能順手拯救世界。
而創作者們窩在格子間裡,周圍摞着厚厚的雜志,對着電腦屏和數位闆撓頭作畫。
他們在筆下畫出唯美的夕陽,可自己卻一年到頭不曬太陽。
甚至到現在,連男主角都變老了,原來流行的的是十幾歲的中學生,把頭梳成大人模樣,現在流行的是社畜男主穿越異世界。不需要努力,不需要變強,有了金手指,開局就是最強。
但克裡斯不能理解,他家裡人對他的教育是“想到什麼就去做,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晚”。
“你們怎麼都這麼容易放棄?”克裡斯小聲嘟囔,他今天一連聽了好幾個關于放棄的故事,對朋友們恨鐵不成鋼。
“那你想做什麼?”阿廖沙忽然問。
“我想……”克裡斯說,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去學功夫。”
“不愧是佛羅裡達人。”大家都笑了,想起互聯網上的某些刻闆印象,佛羅裡達不養閑人。
“你要這麼說,我也想過,”童源說,“我想我将來肯定不留在燕甯,一到春天就飄柳絮,害我年年都過敏。”
像是說什麼來什麼,她打了個噴嚏。
“聽起來我們都是退堂鼓表演藝術家。”孫琬祎說。
“才不呢,我們還有沒完成的夢想。”童源打開她的手機屏幕,是一個财神爺的圖片,旁邊還有對聯,左邊的被她p上了“百大up主”,右邊則是唐哲那天在高鐵站許願的“賺夠一百萬”。
孫琬祎笑了。
是了,就算沒有未來,他們還有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