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同其他農村家庭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半磚半泥房,要知道這可是快二十年前建的,當時因為手頭緊,另一半才用泥建的,哪成想這麼多年過去依舊保持原樣呢。
自然了,堂屋是用好料子打的,東屋、雜物間也是,唯獨西屋、廚房、茅廁是用土夯的。
早前楚衛國大哥結婚的時候用的東屋,這會兒他大哥雖沒了,卻也做不出讓大嫂搬出來的混賬話,至于雜物間,收拾收拾其實也成,隻是他想着老家住不久便要回部隊,能住就行别的就無所謂了,好歹是打掃出來了,隻是到底比磚房差不少。
許星梨雖然做好了準備,可等真的進屋以後還是有些吃驚,土房是真的土夯的,有人動作幅度大一些邊邊角角就會掉落出細細的土來。居然還沒娘家住的好!随即她又舒了口氣,也住不了多久了,湊合着過吧,左右不會一直待在這裡的。
也虧得她選擇了楚衛國,如果選擇大隊裡其他男的……
要知道大隊裡除了早些年土财主留下的青屋瓦房可沒幾間磚房,楚衛國這還有點盼頭,那其他的是真沒盼頭了,每個十年八年的還真換不了住所了。
許星梨按了按眉心,強打精神告訴自己,應付寡婆寡嫂怎麼也比那種苦日子強,我能做到,我可以的。
因着今兒請了大隊長、支書夫妻,所以席面格外排場,有酒有肉,擺了整整四桌。
娘家人一桌,大隊領導、自家親戚一桌,鄰居們兩桌,當然這僅限于大人,小孩子壓根就沒算進去,直接跟大人一桌妥了。
别看這會兒子窮,但有些人家也是要面子的,最多帶一兩個孩子,還真沒有帶一家子的,就算有但沒給份子錢的三嬸兒做主直接給攆出去了。
“你家辦酒這麼大事兒,還能把鄰居趕出去?”
“這孩子這麼小,吃能吃多少?”
牛愛芳像模像樣地勸幾句,便搖搖頭去吃飯了,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家就更不是了。打從大兒子、二兒子都開始掙工分,她就再也沒下過地,這兩年有了兒媳婦家務活也不用幹了,這幾年養尊處優下來還真是顯富态了。
家裡有喜事,雖說兒媳婦不太如願,但得知了陪嫁後,牛愛芳自覺沒虧,這會兒是滿面紅光,招呼着來往的賓客:“上席啦,上席啦!快坐下!”
“大隊長、支書、孩兒他三叔、三嬸兒可得坐這桌。”
他們這回請的大師傅還是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那手藝真是沒話說,甭管素菜、葷菜,都香噴噴的,在場的親戚朋友那都沒話說。
這娶個媳婦,沒花錢不說,人家還給添了這麼多東西,大隊裡的嬸子婆娘們都深深妒忌上了。這樣好的兒媳婦,他們家怎麼沒趕上?這會兒她們倒是忘了,剛開始她們怎麼背地裡嘀咕人家的,後頭那桌竟是在誇新娘子了。
自行車車隊和三輪車這回拐回去又給新娘子的家人給接過來了,其實也就她大哥家、二哥家、侄子們以及隔房的幾個男人和媳婦,大家不約而同沒有帶太多孩子過去,雖然是客,但婆家那邊也不會給準備太多桌,有的婚禮辦完都不請娘家人過去吃飯的。
這會兒子,小孩子不算人也不算座兒,正兒八經的都是按大人人頭算的,一桌能坐下多少是多少,管它呢。
大隊長這邊這桌有點空,不過娘家人一到,立馬就填上了,這不許星文帶着老媽姜秋燕、老婆韓惠也坐了過來,再加上許星梨、楚衛國夫妻倆剛好一桌。
為啥說剛好一桌呢,因為桌子上有酒有肉,大嫂孫小美打了個招呼就回屋了,她要給丈夫守孝。嗐,這年頭能見點肉都不錯了,孫小美還能想着給丈夫守孝,真的是好媳婦了。
于是她提出以後,大家詫異過後便有些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寡婦,不吃就不吃吧,她不吃咱多吃點。
孫小美生着氣回了屋,聽着外頭熱熱鬧鬧的聲音,更生氣了。那些好肉好菜她都沒吃上!
許星梨跟着楚衛國一塊挨桌敬酒,首先當然是雙方父母以及大隊長這一桌,然後是娘家人那一桌,最後是鄰居們。
姜秋燕瞧見女兒闆闆正正的模樣,眼底還有點熱,這孩子還沒多大就給人家當媳婦去了。若不是打聽了這家男人都愛聽女人話,她也不會同意把小梨嫁過去,現在看着楚衛國也聽小梨話,挺好挺好。
許星文、韓惠心底也是感慨萬千,隻是醜話也得說前頭:“親家嬸子,小梨在我們家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也就是在家裡炒個菜做個飯還行,從沒讓她下過地,她呀也不是那塊料。”
姜秋燕連連點頭:“我這個女兒啊做飯是一把好手,廚房裡炒菜活兒勤快着呢,回頭讓她給你們露一手。”注意聽,廚房炒菜勤快!其他的許家人可沒提也沒說,隻說她不是這塊料。
事實上,許星梨吧還真不是下地的料,就是親媽姜秋燕也覺得女兒一會兒一會兒的也是又懶又饞,就愛吃點好吃的,肥點的肉都不大愛吃。
“那不會。”牛愛芳順勢拉起許星梨的手,溫溫柔柔道,“我們家都是爺們下地幹活,打從老大沒了,還真沒下過地呢。”至于其他的,她隻字未提。
敬酒的時候,許星梨提起了大嫂吃飯的事兒,她大大方方說:“媽,那就麻煩您一會兒給大嫂送點素菜過去吧。肉不能吃,素菜總能吃點,大哥在天之靈也不想大嫂這麼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