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補到這場面，宋染差點沒樂出聲。

顧向南:?

“你笑什麼？”

她收起笑容，直起腰闆正色道:“剛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沈栀給我講的笑話，覺得有點好笑。”

“什麼笑話，講給我聽聽?”

沒料想到他會追問。

宋染眨眨眼，生澀硬編道:“從前……”

“從前有個人走在路上，突然聽見蜥蜴說話，你猜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吐字清晰。”

顧向南:……

車裡氛圍陡然安靜，氣溫似乎都跟着降了幾度。

顧向南沉默良久，“笑話講的挺好，下次别講了。”

“……哦。”

他覺得自己腦子可能出了問題，出差近一個月，才下飛機幾乎沒有休息。隻是臨上車前順耳聽見助理彙報宋染正在醫院照顧宋母。于是擔憂她情緒不好，急匆匆讓司機開車過來。

宋母當初被宋染逼迫住院治療後，因為花費太多覺得連累女兒，患上抑郁症。鬧得最嚴重的那次，她背着宋染偷偷爬上醫院天台想要自我了斷，萬幸被樓底下的路人看見及時報警救下。

宋染從學校趕到病房後，宋母仍然情緒激動。她死死扒着病房窗戶，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病房裡幾個醫生護士拽着她的衣角，都沒能将她弄下來。

那天，宋染聽見自己聲音顫抖地求她:“媽媽，你别跳。我求你，我不想以後一個人活在世界上。”

沒人會比她更知道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苦楚。

宋母眼淚刷的下來，大聲喊道:“我活着隻能給你增添負擔，你才二十!宋染，我是你媽，我不能看着你為了我犯傻。”

從三人間換到一人住的VIP病房，她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覺察不出來這其中的不對勁。宋母怕宋染年紀輕輕因此走上一條錯路。

她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人，不值得。

宋染顫着眼皮，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靜。打開手機，撥通顧向南的電話，“你能來一趟醫院嗎？”

電話那頭，顧向南沉默無聲。她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他不會抽出時間來幫她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起碼在他眼裡毫無利益的事情。

商場上厮殺久了，連同理心都比别人少。

宋染退而求其次，“你能跟我媽說句話嗎？”

“算是我求你……顧向南，你幫幫我。”

話到這個份兒上，他聽出宋染的意思。很久過去，仍舊沒有回應，就在宋染被沉默逼得快要崩潰時，手機傳來他低沉的嗓音:“好。”

宋染将手機遞過去，“媽，讓他跟你說句話。”

宋母垂眼凝視仍在通話中的界面，“他是誰？”

“我朋友。”

電話被接過，她不知道顧向南對宋母說了些什麼。宋母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漸漸平靜下來，扒着窗戶的手開始松動，旁邊醫護人員眼疾手快将窗戶合上，抱住宋母。

見到人之後，發現她并沒有和想象中一樣傷感，甚至還情緒不錯地給他講了段冷笑話。

總有種一片良心喂了狗的心情。

他揉了揉眉心，心裡總覺得有些隐隐不安，一些東西似乎開始在慢慢失去自己的掌控。

這種感覺并不好。

從出生開始，就被當做顧氏集團繼承人培養。從小受到的精英教育告訴他，身為掌權者并不需要軟肋。他不會成為和自己父親一樣沒用的男人，他隻會帶領顧氏走向更輝煌的未來。

22歲在國外世界頂尖學府畢業，回國後接管顧氏集團。在他手裡，僅僅五年時間不到，集團大刀闊斧改革，從傳統行業龍頭跻身為新興行業老大。

感情隻會讓人失去理性，他不喜歡，時時刻刻都在掌握之中才是他的慣有狀态。

宋染見他閉眼假寐，也歇了心思。本來還想再講個笑話……

半個小時後，車到了西苑。

進門，許久未見的劉姨迎上來。

“先生，老宅那邊今天送來幾顆長白山野山參。我給您炖個補湯？”

劉姨知道顧向南一貫不愛喝這類補湯，于是事先詢問他的意見，防止等會兒吃飯時他看見補湯後皺眉不悅。

顧向南徑直上樓準備換衣服洗澡，拖鞋踩在樓梯上，動作一頓，若有所思道：“可以。”

正好給她補補身體，剛才看她的臉，好像比一個月前消瘦了一些。

“好”劉姨應下，轉身進廚房吩咐大廚。

顧向南在樓上洗澡換衣，她在樓下清閑地打轉。剛從劉姨那兒接了個果盤，早上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新鮮水果，甜脆清香。

顧家從上到下将近二十人，從司機到保姆再到管家，隻照顧顧向南一人的衣食起居，樣樣都做到頂級。

劉姨是從小照顧他的保姆，前段時間因為兒子結婚回老家辦喜事休假兩月。這個年紀兒子都結婚了，她按理來說應該退休回家等着抱孫子。但劉姨放心不下顧向南。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着顧向南回西苑，劉姨望着她激動萬分。似乎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那句霸總文學裡的經典台詞：好久沒有見過少爺那麼高興了。

隔了很久，某次閑聊。她才知道劉姨當時激動，是以為顧向南的人生大事終于有了盼頭。她照顧他二十年，跟顧向南相處的時間比跟自己親生兒子還要多。心裡早就把他當親人看待，所以她更知道顧向南從小生性冷漠，長大後身邊一直看不見同齡異性。顧家老宅那邊發愁，西苑照顧他的劉姨也發愁。

宋染當時擠出笑容，安慰劉姨。

心裡卻默默吐槽，真是太典了。顧向南的霸總人生，标準得和小說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