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氏并不希望她綁死在王六這棵樹上,誠然王珂是她目前的最優解,但,以成年人的眼光看,王珂不算個很有擔當、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
所以才要她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徐甯莫名有些憂傷,她一直以為杜氏是個柔懦木讷的婦人,在婚姻大事上沒什麼主張,可這一片愛女之心卻發自肺腑,無可推诿。
徐甯最終答應了母親提議,盡管她不覺得自己能找着比王珂更合适的對象——這麼有錢又傻的真是打着燈籠也難尋了。
地主家的傻兒子卻也找上門來,姊妹們都走了固然令他感到幾許冷清,但他尊重她們的意願,并不會阻攔。
他來是想托徐甯幫他問問靜王殿下傷勢,那日不巧沖撞了貴人,盡管貴人未怪罪,但他總歸有點忐忑。
若無事當然最好,否則,他打算送點藥材到王府上去,以表賠罪。
膽子比麻雀還小,人家指不定忘了這回事呢,你還非要他想起來。徐甯雖有點看不上王珂優柔寡斷的做派,但還是溫聲道:“怎麼不找大姐姐?”
人家是未婚夫妻,更合情合理吧,她湊過去算怎麼回事。
王珂吐吐舌,“大姐姐近來脾氣不好,我不敢見她。”
徐甯想起來徐馨最近的古怪模樣,覺得情有可原,她見了都害怕,更别說長在溫柔鄉裡的王珂了。
于是含笑答應下來。
女眷們出行,照例該由家中男丁護送,徐甯本希望王珂主動提起,路上也能再說些話親近親近,但,王珂也不知沒想到這回事還是太放心她人品,叮囑了一句路上平安就兀自轉去了。
果然呢,缺乏危機感的時候,男人往往不怎麼樂意追求。
徐甯決定略施小計,母親不是讓她多看看外頭男人麼?她可得遵從母命,回來挑幾個俊俏的故意告訴王珂,倒要看看他是否還沉得住氣。
說不定長公主本就有這種意思,否則将世家貴女們召集到一起作甚?還不是方便相親,對長公主自身也頗有裨益——但凡事成,少不了她一杯謝媒酒,人脈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
長公主與當今并非一母同胞,她一個孀居的女子能在京中活得如此滋潤,并擁有本朝最大的封地與食邑,很難說沒有幾分手腕。
結果還是由大哥徐椿送她們過去。
徐馨本就心緒不甯,加上與胞兄感情欠佳,便懶怠理會——打小看着母親與祖母如何明争暗鬥,大哥卻不由分說站在祖母那邊,活脫脫是個白眼狼。
徐甯卻覺得乃人之常情,十月懷胎固然辛苦,但養恩也不可忽視。文老太太就算與媳婦打擂台,可她對孫子的疼愛當是真的,試問徐椿如何能不問青紅皂白就去诋毀祖母?本朝以孝治天下,照顧老人便是最大的孝。
因而他也着實為難,隻恨一個人不能剖成兩半,好叫祖母與母親重歸于好罷了。
等下了車,徐甯含笑道:“大哥,你且找個茶寮歇歇吧,若曬出暑氣,老祖宗會擔心的。”
徐椿感動地朝她點點頭,還是三妹妹待人好。
徐婉翻個白眼,真是賤骨頭,遇着誰都去讨好,沒一點自尊麼?
徐甯心說自尊算個屁,你有得寵的姨娘,有個偏心眼的爹,什麼事都有人幫你辦好,知道什麼叫柴米油鹽麼?
她隻知道這世上沒錢寸步難行,而她所做的一切無非讓自己在府裡的處境好一點,再好一點,僅此而已。
此時已有三三兩兩的女眷擎着傘向園中走去,徐甯一行也跟在後頭。
越往裡去,徐馨的腳步越發虛軟。真相就在眼前,隻隔着一層窗戶紙,她反而害怕将它戳破。
徐馨終于下定決心,從袖中掏出那封卷軸來,“三妹,你幫我瞧瞧,這畫上是否靜王殿下?”
雖然是溫妃送的,可萬一負責此事的太監弄錯了呢?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往後會落到那般田地!
小妹見過靜王殿下,她隻能寄望于這唯一的證人。
徐甯:……
大姐姐最近閉門不出,原來是抱着靜王畫像日日瞻仰?她好愛他。
不過畫像都有了,何必還問她?莫非嫌畫得不夠帥,不足以展現靜王攝人心魄的風采?
迎着她哀求目光,徐甯展開卷軸細細端詳起來,有好事人陸續簇擁上前,雖然是長公主操持的宴會,倒有不少沖着靜王來的,誰叫這位殿下深居簡出,多少人望梅止渴總難一見。
正看得入神時,斜刺裡忽有一隻手将卷軸奪去。
徐甯縱使涵養良好,遇到這種冒失鬼亦有些來氣,正欲呵斥,卻在見到那人眉眼的瞬間化為啞然。
靜王粗粗看了兩眼,品評道:“畫得不好。”
徐甯心說你就吹吧,單眼皮都給你修成了雙眼皮還要怎樣?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旋即才意識到對面似乎誤會了什麼,忙辯解道:“殿下,這畫作并非出自臣女之手。”
可她也不知從哪得來,正要詢問大姐姐,卻見大姐姐一頭栽倒在地,昏……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