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候,太陽稍顯毒辣,隻是不知何處飄來一些水汽,起了一層薄薄的霧,給行人一些慰藉。
孟秋沿着田埂進村,遠遠看到不遠田壟深處,麥苗當中,一群樹立着的稻草人中,立着一個老漢。
老漢披着藍色開衫,似乎是勞作得有些疲憊,倚着鋤頭歇腳,嘴裡還叼着個水煙袋,咕噜咕噜冒着煙火氣兒。
孟秋老遠叫了一聲:“老——”
她卡住了。
老爺爺?施主?道士怎麼稱呼老人的來着?老爺爺肯定是不合适的。
孟秋剛才給自己捏出來的最新人設是不善修行卻有神通的修真者。
并非凡人。
“老人家——”她喚了一聲。
虎頭躲在她身後探頭探腦,他的身闆兒明明比孟秋大那麼多。
就像是躲在電線杆後面的熊一般醒目。
卻那麼害怕,似乎那無害的老漢會把他剝皮吃掉一樣。
孟秋笑眯眯地往前湊,嘴裡滾出早就打好草稿的話術:“老人家,在下來自東方淨土,乃馬恩門下一小修士,路過寶地,請施舍一碗清水,解一解喉中幹渴。”
孟秋這話是精心設計,點明自己乃是東方淨土馬恩門下,有來曆的,并非随随便便什麼沒有背景,随意殺了沒有後果的流浪者。
而後再提要求,也并非真為了這一碗清水。
心理學有種說法,人并不會偏愛那些于自己有恩的人,而會偏愛那些自己施恩過的人。
孟秋問他要施舍,正是為了對方施舍清水之後的這一點好感。
之後再做什麼事都方便。
自然這也是因為虎頭村看起來不缺水,水是免費的,可以随意施舍的東西。
要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孟秋心裡為自己這份妥帖周全暗自得意,高聲說話,緩步靠近,那老漢卻久久不回話。
她心裡納罕,難道是年老耳背?
再往前走時,就扯住虎頭胳膊,把他頂到身前,又扯足了嗓子:“老人家——!”
孟秋走近了,從正面靠近,拿手在老漢眼前晃。
此時她心裡已經有些發毛。
老漢兒昏黃渾濁的眼睛睜着,卻對孟秋在她眼前晃動的手視而不見……
聽不見孟秋的聲音,也察覺不到孟秋的動作。
站在田地裡,一動也不動。
完全像個稻草人。
孟秋收回手,扭頭對着虎頭一陣幹笑:“哈哈,或許是個做得比較逼真的蠟像,看來虎頭村裡有奇人呐。”
“手藝真好、手藝真好、”
孟秋嘴裡這麼說着,已經幹脆流落地調轉兒鞋尖,準備往回跑了。
虎頭卻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嘀咕着說:“好像有人味兒,之前在廟裡偷看的時候我聞到過。”
他伸出爪子,輕輕推了推那老漢的肩膀。
老漢一顆大好頭顱掉下來,砸進麥地裡,露出空蕩蕩的顱腔。
水煙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
孟秋眼睛一出溜,透過顱腔看見老漢肚子裡,粉紅色的空洞,直接是肚皮。
所有器官全都不翼而飛。
老漢雖然還站着,吊着水煙袋兒咕嘟咕嘟,人其實已經像掏空了的存錢罐一樣,已經空了。
孟秋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尖叫還是該先逃跑,又該往哪兒跑。
身前山下有屍體,身後山上有蛇妖。
此時卻聽嗷嗚一聲咆哮,狂風平地起,吹倒一片麥苗。
身旁虎頭化作原型,一個身長足有兩米的斑斓猛虎,在孟秋身邊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