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師師隻是轉頭看過去,李進則是有些慌地站起身。剛剛還顯得過于空曠的堂屋,此時卻因其主人的到來,而馬上顯得局促起來,無形的威壓随着他進來的腳步,一點一點逼近。
看到他,就能馬上想起剛剛那一地的屍體,李進後背又冒出冷汗,不自覺地就垂下臉。
雖此時的顔公子換了一身黛藍長衫,不似玄色那麼重了,看起來也不似剛剛在庭院中那般冷峻鋒利,渾身溢滿殺氣。但在這處處透着肅穆氣息的院内,已然收斂氣息的他,也依舊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他的身高,他的容貌,都帶着一種天然的攻擊性。
直到他走近後,林師師才站起身,沒有行女子禮,隻是微微颔首:“顔公子。”
随顔鶴一起進來,此時正候在一旁的梁五和梁六,都有些詫異。他們是第一次見到,有女子在面對公子的時候,能做到這般不卑不亢,神态自然松弛。但一想剛剛在庭院中,面對公子的劍,她不僅不怕,還敢拿手去推,眼下這般不落下風,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顔鶴垂目打量了她片刻,才道:“聽聞林姑娘能治金鱗病,林姑娘可否告知顔某,是從何處學的醫術?”
李進詫異地擡起臉,不解的看向顔鶴,然後又看向林師師。
金鱗怪病?師姐能治?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不知道!
那種病不是隻能靠玄清丸嗎?!
李進趕忙張口:“公,公子,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隻是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走過來的梁六給強行拎到一邊。
李進掙紮了一下,完全無用,便下意識地朝林師師那邊送去求救的目光:“師姐……”
林師師看過去:“你們别吓他。”
李進隻是個普通人,之前應是沒親眼見過殺人,也沒見過那麼多死人,剛剛多半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梁六立馬改成拍了拍李進的肩膀,客氣地朝林師師笑了一笑:“林大夫放心,我們不會吓他的,就是不想讓他影響到姑娘看診,我等就在外頭候着,林大夫要是有什麼需要,可直接吩咐我。”
他說完就給梁五遞了個眼色,然後兩人一人一邊抓着李進的兩隻胳膊,退出正堂。
公子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但剛剛庭院中那一幕被他們看到了,這事總得有個交代,林大夫目前不好審,這個李進就不一樣了。
……
人都退出去後,這正堂内就剩下他們倆了。此時天已全黑,今晚因有客人,正堂的燭火已全都點了起來,火光微晃,灼灼煌煌。桐油燈的燈芯偶爾會爆出燈花,輕微的聲響,卻顯得這屋裡愈加安靜。
顔鶴看着她,顯然是在等她回答剛剛的問題。
林師師便道:“我的醫術都是我師所授。”
顔鶴:“據我所知,林如海并無這等醫術。”
林師師擡起眼,看着他:“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少有女子敢這般與他對視,她不是佯裝作态,看過來的眼神明亮清正,神态亦是平和淡然。他想起剛才在庭院中,她看他的眼神。她這雙眼睛很奇特,好似能撫平他心中的殺意。那些在體内叫嚣着,時刻湧動的狂躁力量,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莫名地就收了起來。
他極少能這般,心裡真正感受到甯靜,以至于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姑娘膽子不小,剛剛沒有吓到嗎?”
如果梁五和梁六在這的話,應當能聽出,此時公子的聲音語氣都變了。
就好似凜冬的深夜忽然多了幾許暗香,推開窗一看,原來是院中的梅花開了,于是這個夜晚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林師師:“大夫本就不會懼怕屍體。”
在修仙界,殺戮從不是什麼新鮮事,比他更好殺,比他更瘋的人,她都見過。
說到這,林師師又補充一句:“公子放心,不該問的我不會問,不該說的,我不會說。李進也一樣,他雖有些膽小,但為人穩重,心裡是知道輕重的。”
顔鶴看着她道:“我若不放心呢?”
聽起來像是威脅,但他眼裡卻沒有絲毫威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