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殿離謝玄玉的小院,也有一段路程。
一人一鹦鹉穿行在林間,走到半路,突然狂風大作,天降雷雨。
羲靈躲進謝玄玉的袖擺中,仍在思考着秘境之事。
顯然,從謝玄玉剛剛的話可以聽出,他絕無可能放棄這次試煉。這可是神級的寶物,哪怕對步入仙階的靈修,也大有裨益。
從前自己和謝玄玉為了強奪寶器屢次對上,但這一次不同。
她絕對不能錯過這個寶器。
可不得不承認,眼下實力懸殊太大。
難道要去和謝玄玉商量,讓他将寶器給自己,自己拿别的東西和他交換?
這個念頭一出,小鹦鹉哆嗦了一下。
她如何也拉不下那個臉。更何況,謝玄玉有何理由答應自己?
小鹦鹉眉頭緊蹙。
正想着,迎面風小了許多,前方已出現小院的輪廓。
貓公蹲在門前,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老大,你們終于回來了!”
羲靈迫不及待飛出謝玄玉袖擺,一出去,便被大雨淋了個透。
謝玄玉提住羲靈的後頸,進屋後将她扔到桌上,吩咐貓公道:“它淋濕了,打碗水來給它洗一洗。”
謝玄玉說完便去了内間。
貓公照辦,火速打來一碗熱水,讓羲靈過來洗澡。
羲靈甩了甩羽毛上雨水,走過去,正要将爪子踏入水碗中,忽扭頭對卧龍和貓公道:“不許看。”
卧龍鼓起臉頰:“你穿衣裳了嗎?和你平時有什麼區别?還不許看。”
他眼裡淚珠未消,自羲靈白日飛出屋後,處在擔驚受怕中,哭了整整一日。
卧龍從未見過這樣壞的小鳥,口中盡是歹毒話語,做的盡是霸道舉動。
羲靈道:“我穿沒穿衣裳,不妨礙你不許偷看我!”
她說罷,抖擻身上雨水,盡數濺在卧龍身上,卧龍在籠中逃竄,最後躲在一角,隻能将後背對着她。
小鹦鹉哼了一聲,跳進水碗裡,舀水清洗全身。
對于她們小鳥,一碗水足夠沐浴。
羲靈用沾水的翅膀,依次擦拭羽冠、鳥喙、尾巴,再用翅尖揉揉臉蛋,待洗完後,又使喚貓公,拿來水鏡石擺在自己面前,對着鏡子開始修鳥喙。
“貓公,貓公,我好了。”
小鹦鹉擡起翅膀,示意貓公給她再擦擦腋下。
貓公道:“你為什麼總是偷溜出去?”
羲靈回道:“外面好玩呀。”
她左右搖擺尾巴,看着水鏡石中的自己,洗去一身塵埃後,鏡子中小鹦鹉好像也沒那麼醜了,心情總算愉悅幾分,口中不由發出“哩啾”的輕快叫聲。
恰在此時,内間有人走出來。
小鹦鹉立馬“撲通”一聲倒在桌上。
謝玄玉出來,就見本來還在活蹦亂跳的的小鹦鹉,像耗子見了貓一般,閉緊雙眼,兩爪朝天,暈倒在地上。
“老大,它在騙你!”卧龍翅膀拍打籠子欄杆。
謝玄淡垂眼簾:“我知道。”
卧龍等着謝玄玉發難小鹦鹉,然而半天,謝玄玉也未有動作。
然後呢?不應該有點表示嗎?
貓公跳上桌來:“鳳雛為什麼這樣,你還不清楚嗎?都是因為你總欺負它,害它出逃!明明鳳雛第一次被帶回來,對老大還是好好的!”
卧龍臉蛋漲紅,揮動翅膀。
貓公走到羲靈身邊,擡起兩隻爪子,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放進另一隻小籠子裡。
羲靈身形僵硬,舉在半空的爪子已是酸軟至極,這會才慢慢放下來。
身後傳來一貓一人交談。
“老大,你昨日一夜未曾歇息,今晨又早早出去上課,等會還要出門嗎?過幾日就是秘境試煉了,要好好休息。”
“等會我便出去,夜裡早點回來。”
羲靈豎起耳朵傾聽,卻覺一道灼熱的視線注視着自己,一下猜出是誰,如芒在背一般,身子緊繃成一線。
過了會,身後突然傳來窸窣動靜。
羲靈側過身子,餘光瞥去。
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男子長身玉立在桌邊,看不到他在做什麼。
羲靈想要湊近一點。
卧龍道:“你看什麼呢!”
羲靈一個激靈,又背過身去。
這時,身後窸窣聲突然停下,那人起身,腳步聲靠近。
籠子被他轉了一個圈,羲靈便正好撞入那雙眼睛中。
謝玄玉蹲下身來,玉白面容挨着鳥籠欄杆,放大于她眼前,昏黃光影勾染他的目光。
“你痊愈之後,想何時走便何時走,鳳雛,我不會多管你。但不管如何,你得先養好傷。”
他突然說這麼一句話,聲音溫柔清和,便是那句“鳳雛”由他口中說出,也尤為的悅耳好聽,完全不複在學宮衆人面前的冷淡。
羲靈擡起眸子,那人的上眼簾上,綴着一顆細細的黑痣,極其小,隻有他半垂眼簾,在如此近距離,才能看清,像是一隻小小的蝴蝶停留在其上。
夜間燭光在他眼裡搖曳一亮一暗,當他看着你認真說話時,忽然會有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羲靈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玄玉。
夏風從細縫中入窗,羲靈的心一晃,回神後,立馬側開眼。
接着,籠子門被打開,一團軟綿之物被塞了進來,籠中空間驟小,将羲靈一下逼到了角落。
羲靈掠翅飛起,低下頭看清楚塞進來的是何物,不由睜大眼睛。方才他在那桌邊,便是給自己做這個小被子?
謝玄玉挑了挑眉梢。
一旁籠子裡的卧龍,手扶着欄杆:“我的呢,我的呢?”
謝玄玉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劍,指腹将面罩勾起,喉結微動:“貓公,晚上有雨,記得把我養的花草搬進來。”
貓公點頭應下。
卧龍翹首以盼:“老大,我呢?”
謝玄玉沒掃他一眼,身形“撲”的一聲,化為青煙消散于屋中。
卧龍:“……”
他幽怨地轉過頭,見羲靈目不轉睛盯着小被子,道:“怎麼了?老大就是這麼好,看你睡不安穩,給你弄了個舒适的窩,你要是不想睡,拿過來給我睡。”
“我的确不想睡!”羲靈支支吾吾、下意識反駁。
她又看了那小被子一眼,哼了一聲,飛上籠中站棍。
試問天底下,誰會住死對頭做的窩呢?
怎麼謝玄玉對學宮裡其他同窗冷若冰霜,私下對貓公和小鹦鹉這麼好?
她俯視着那床小被子,倨傲地揚起下巴,久久未動。
不過他方才和自己說話的神情,好像也沒那麼不近人情?
那個念頭又浮上心頭:所以,要不要試着去和謝玄玉商量條件,交換得到治愈法寶?
試煉就在幾日之後,事态緊急,由不得她再猶豫不決,得盡快做決定。
小鹦鹉擰眉沉思。
窗外雨驟然下大了,貓公将幾株花草搬進來,冷風裹着細雨從外飄進來,寒氣團團襲來,小鹦鹉抱着翅膀哆嗦一下。
好冷。
她羽毛也沾了幾分雨絲,濕哒哒的黏在身上,寒氣侵入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