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美夢,他到更願意做噩夢,噩夢醒後是劫後餘生的輕松,但是美夢醒後卻隻有面對現實的怅然若失。
夢醒後的怅然若失,就像是愛人臨死前未盡的話語,死亡會帶走很多東西,包括後半句遺言,隻留下聽見前半句遺言的人,餘生反複回味思索探究其意,最終帶着這個無解的問題一起離開。
夢醒的那一刻,其實也是夢中人的死亡。
“沒什麼,就是剛起床還沒清醒。”楚言楠故作輕松地揉亂了自己的發型,裝模作樣打了個哈欠:“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呢,但是睡不着。”
“哦,那要不我去幫你沖杯牛奶?”陳沈道:“牛奶助眠。”
“不用不用。”楚言楠笑:“我去找一下我媽,以前我睡不着的時候,她給我唱歌我就睡着了。”
陳沈好笑道:“你那麼大了還聽搖籃曲啊。”
楚言楠故作不滿:“怎麼?不行啊。”
“行行行,怎麼不行,”陳沈似無奈似寬慰,好像真的在哄弟弟:“你想要什麼都行,趕緊去吧。”
聞言,楚言楠走向樓梯口。
樓下客廳裡,楚甯汐還在和陳嘉棟吵架,他們一直是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時候還會打起來——陳嘉棟單方面挨揍。
就像現在,楚甯汐拎起沙發上的抱枕就給了陳嘉棟一個爆頭:“我讓你帶小孩出去應酬!我讓你紅的白的混着喝!你看我今天不把你紅的白的給打出來!”
陳嘉棟閃身躲避:“汐汐!你來真的啊!”
雖然嘴上在抱怨,動作是在躲,但他臉上的笑怎麼也抑制不住。
有點像學校裡那群談戀愛的小情侶,男生故意犯傻、犯賤,惹女生生氣,被打了還在那笑。
Vocal評價這種行為是:小學雞吸引女孩子的手段罷了。
而Kiki對于這一行為的評價則是:以喜歡的名義,不知輕重地欺負女孩子,他以為他是帥得拳打萊昂納多嗎?Idiot(傻叉).
如果不是因為後面的美國地方髒話楚言楠聽不懂,說不定上面這一段就是滿屏星号了。
“咳咳。”楚言楠清了清嗓:“那個,媽,老陳……”
兩個大人同時回頭,就見原本應該在睡覺的楚言楠站在樓梯口。
楚甯汐一腳踹開陳嘉棟:“怎麼了,阿楠。”
“我……”楚言楠垂眸:“我想聽你彈吉他了。”
楚甯汐挑眉,笑:“好。”
她上前拉住楚言楠,帶他去二樓的琴房,琴房的布置主要是白色的,隻有牆上挂着一把棕色的吉他。
房間裡白色的半遮光窗簾半掩着,落地窗前擺着一架白色的鋼琴,是沈欣悅的,一直沒有搬走。
楚甯汐抱着吉他坐在鋼琴前的鋼琴凳上,撥弄了兩聲,調了兩個音。
楚言楠蹲下身,撐着地坐下,望着楚甯汐。
每天楚言楠睡前必聽的樂曲從楚甯汐指尖緩緩流淌着,不是從MP4裡傳出,也不是從藍牙耳機裡傳出,演奏這首樂曲的人就在眼前,楚言楠卻緩緩閉上了眼。
緩慢的吉他音混合着楚甯汐哼唱的無詞小調,像是一支英格蘭鄉村民謠,又或是一隻美利堅鄉村音樂。
幾乎是瞬間,楚言楠就有了困意。
他總是在現在尋找過去的影子,因為他在現在感到不安,想回到令他安心的過去,可是沒有哆啦A夢的時光機,也沒有紫霞仙子的月光寶盒,他隻能用過去的影子來蒙蔽現在的自己。
楚言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靠在楚甯汐的腿上睡過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陳嘉棟抱回房間的,他隻知道他第二天就退燒了,跟陳沈一起坐上陳家的車去往學校,在校門口遇見顧清。
“顧清!”退燒以後的楚言楠神清氣爽,但額頭上還是被楚甯汐強制貼上了退熱貼。
顧清聽到聲音後,立馬轉身,看見楚言楠,擔憂問:“阿楠,你好點了嗎?”
“好死了!”楚言楠笑:“今早就退燒了,量了兩次都是37度,我媽想把我扣在陳家都沒有理由。”
陳沈在一旁木着臉道:“如果是喬一,哪怕是36度9他也會堅稱,自己四舍五入40度高燒。”
“哇,我以為他會約小數點後,結果他是約小數點前。”楚言楠思索片刻:“那我現在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已經變成零度的屍體了?”
“……”陳沈無語片刻:“喬一隻是約個位,你上來直接約十位嗎?”
顧清也說:“阿楠,四舍五入不是這樣用的——”
楚言楠轉頭看着顧清:“嗯?”
“——吧。”顧清突然改口道:“但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畢竟規則的創建就是為人服務的嘛。”
陳沈:“……”
陳沈:“這位同學,你要不要在狗腿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