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标志是灰藍色的。
顧清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我不信。”
那天向來以好學生著稱的顧清逃學了。
康橋四點說出楚言楠轉學的消息,顧清五點就到了楚言楠租住的公寓,敲響了403的門。
但不管他如何敲門,403的室内一直到靜悄悄的,連個燈光都沒有。
京城的初春很冷,吹紅了顧清得臉頰耳尖和眼眶,慢慢的敲門聲混雜了嗚咽聲。
幸好那棟公寓裡住的大多是南外的學生,也幸好那時南外沒有放學,沒有人被混雜了嗚咽的敲門聲吓到,也沒有人因為砰砰砰的敲門聲報警擾民。
後來敲門聲漸漸弱了下去,顧清靠在403的門前,緩緩癱坐在了地上,直到三更半夜,月光溶溶。
顧清看着打不通的電話,深覺沒有必要再打了,于是他把和楚言楠包括微信在内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他其實知道,楚言楠是會為了他哥轉學的,他隻是不願意相信,在這段感情裡付出真心的愚者,隻有他一人。
他們的開始沒有那麼轟轟烈烈,所以他們的結束也就隻是那樣平淡的不辭而别。
不明不白的開始,最終隻能得到不明不白的結束。
那一刻,顧清忽然發現,楚言楠之于他,不是救贖 ,而是禁果。
短暫照進黑暗中的光,相當于讓亞當和夏娃産生智慧的禁果,本身無罪卻又帶來罪惡,離開便是罪惡。
無人知曉,自從楚言楠走後,顧清心裡那扇門就上了鎖,再也沒有人打開過。
如果這時楚言楠還在,顧清一定會問他:你會因為對你哥不辭而别感到愧疚,那你是否想過我會因為你的不辭而别感到難過。
因為那天吹了一晚上的風,第二天他就因為發燒,請了兩天的假,拉了兩天的課,第三天複學。
大概是因為楚言楠以前的人緣一直不錯,所以在他走後還一直有人來提醒顧清,楚言楠不在的事實。
連隔壁創新班的菲歐娜和維羅妮卡都來跟Vocal打聽:“楚的位置怎麼空了?”
Vocal回答:“他轉學了。”
兩個女孩失望離去。
後來,楚言楠原本的座位上開始堆滿雜物,顧清會每天挨家挨戶把那些雜物物歸原主,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會往那張桌子上放東西了。
有一次Vocal找到他,說:“阿楠托我問你,你怎麼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顧清垂眸:“不然呢,繼續當替身嗎?”
“你不能因為你喜歡他,就讓他承擔你的期待。”Vocal試圖寬慰他:“你們又沒有談戀愛,他沒必要對你負責。”
顧清很想反駁他:我們就是在談戀愛。
但開口時卻發現: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戀愛,就算他這樣說了,也不過是他的片面之詞。
—
後來,有人保送大學,有人出國留學,班上的人陸續辦理離校手續。
Vocal回柏林的前一夜,請了班上所有人吃飯,散席後他找到坐在角落裡的顧清,與他并排坐下。
“顧清,當了兩年情敵了,你跟我透個底。”Vocal淺棕色的眼睛與他對視,問:“你還喜歡他嗎?”
顧清想要搖頭,畢竟事到如今,如果再喜歡一個不辭而别、還可能把他當做替身的人,那他也太他丫的狼狽了。
但沉默良久,顧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怎麼能不喜歡呢?年少時期,黑白煙灰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Vocal似乎能看穿他在想什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說:“沒事兒,喜歡就喜歡嘛,不丢人的。”
後來Kiki也要回美國了,臨走前一天晚上,還請他和吳詩涵去雲姐那裡吃螺蛳粉。
雲姐明顯還記得他們,笑問:“琪琪,之前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棕色頭發的小子呢?”
“你說Vocal嗎?”Kiki笑說:“他回德國了。”
“不是,不是那個混血小子。”雲姐比劃着說:“就是那個嘴很甜的,頭發偏棕色的,戴金絲眼鏡的那小子,好長時間沒看到他了。”
Kiki:“你說阿楠嗎?他轉學了。”
顧清拿筷子的手一抖,筷子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吳詩涵說:“我再幫你拿一雙。”
顧清垂眸:“嗯,謝謝。”
雲姐和Kiki沒聊兩句,店裡又來了客人,雲姐立刻到後廚忙活去了。
看看吳詩涵又看看顧清,Kiki忍不住感歎:“當初阿楠請我們吃螺蛳粉,是不是就是在和我們吃散夥飯呀?”
顧清垂眸:“那也不見得他提前跟我們通個氣兒,說他要走啊。”
吳詩涵笑:“顧清,你這反應也太幽怨了,他又不是隻不告訴你,我們誰都不知道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跟被甩了一樣?”
顧清沒有說話,因為他就是被甩了呀。
見他沒有說話,吳詩涵又好言相勸:“說真的,你們以前關系那麼好,有什麼過不去的?幹嘛非要把阿楠拉黑删除呢,他之前還來問我你什麼時候消氣呢。”
“你怎麼說?”顧清問。
“我能怎麼說?不知道呗。”吳詩涵邊說着,邊拿皮筋将半長發紮成高馬尾:“其實我也生氣,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别呢,他就這樣走了,很不把我們當回事诶。”
是啊,那樣不辭而别,他把我當什麼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