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熱的洞府中螢蟲亂飛,燈火搖曳。洞府的前堂,文武百官井然而列,神情肅穆。
中間跪了幾隻猴子,穿的人模狗樣,卻也狼狽的慘不忍睹,衣衫破爛,毛發髒污,後背各插着一面旗子,唯唯諾諾,是猴信倌!
身旁的幾隻箱子,血迹斑斑,讓本就不大的洞府更為擁擠。
緊張的氣氛籠罩着整個洞府,宰相北極恒伸着細長的脖子,腦袋快到抵到雙手捧着的笏闆上,與肩膀形成了十分不在然的傾角,鬓角汗如滾珠,一雙眼睛卻又黑又亮,睫毛忽閃忽然,有些無辜模樣。
他早就如站針氈,耗不住了,可卻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上面那位不發話,誰都不敢挪動一下。
咔嚓一聲,一道驚雷從天邊劈過,暴雨席卷而來。
倉冶終于看完了手上的卷章,左耳猛地抖了一下,啪的一聲,将卷章扔到了台下:“什麼屎盆子都往老子頭上扣!”
台下百官不知道是被雷聲驚到了,還是被倉冶的舉動吓到了,紛紛打了一個寒顫,那幾隻猴信倌尤其可憐巴巴。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六封檄文了!倉冶就不明白了,人族和木族那幾頭蠢驢是幹什麼吃的!
人族就算了,向來就蠢,木族的腦袋當真是木頭做的嗎?!
看看那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是獸皮!是他的子民!
短短兩個月,單錄入在冊的,就有大幾百的獸族居民憑空消失了,追查下去,卻隻能查到這些血迹斑斑的獸皮。
他痛心疾首,正在全力追查此事,忙的焦頭爛額,還沒有地方叫屈呢!居然又又又又又又收到了木族和人族聯合發的檄文,同之前幾封一模一樣,聲稱人族和木族境内消失了大批百姓,有多人和精靈目睹野獸吃人,啊吃草!
因此判定此事是他獸族所為,要聯合讨伐他,要他停止為惡,立地為佛,公開道歉,并做出補償,否則就要踏平獸族!
收到第一封檄文的時候,倉冶從一堆奏折當中擡起了頭,彈了一把檄文的卷軸,呵呵一笑,幹得漂亮,你們也有今天!
收到第二封檄文的時候,倉冶看了一眼,覺得無聊,随手扔到了一邊。
收到第三封檄文的時候,倉冶有些不耐煩,一腳踢出了大堂。
第四封檄文到的時候,倉冶亦接到了獸族無故消失的通報,此事不簡單,得查!
第五封檄文到的時候,倉冶發現這案子根本無從下手,所有的線索都真真假假,撲朔迷離。
他分心乏術,這檄文更讓他頭疼,于是讓宰相北極恒代他起草了回信:對貴雙方遭遇深表痛心,獸族亦遭此橫禍,正在全力調查,其餘一切尊重理解,但深表遺憾,類似雲雲......
但是,但是,時隔不到三四日,正當倉冶對此案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個老六他就來了......
倉冶從台上下來,氣的耳朵炸毛,從左側文官的陣營,走到了右邊武官的陣營,又返了回來,踢了一腳地上的檄文,大袖挂在了北極恒的笏闆上。
倉冶拽了兩下沒拽動,一把将北極恒那沒長眼睛笏闆扔到地上,吓得旁邊的一猴信倌一哆嗦。
拜托!大家能叫“族”的,除了你們人族本性難移,什麼都吃,其它兩族早就超脫本性了好嗎?何況他已經表明了獸族也遭遇了不幸。
是,沒有靈智的野獸是會吃人,可你們人族吃的少嗎?再說了,那沒有靈智的獸類遍布三族六道,他根本管不着好嗎?根本不歸他管好嗎?
倉冶是可忍孰不可忍,嗷嗚一聲召來了心腹豪幹雲。
親自點了五千虎豹軍,作為先鋒,又親率十萬百獸軍,浩浩蕩蕩,殺往了界河!
打就打,誰怕誰?!他們要踏平獸族?開什麼玩笑?隻有他倉冶踏平别人的份!
倉冶是獸族的一代傳奇,十五歲登基,暴虐無度,弑殺成性,在位期間,民衆叫苦不疊。好在老天開了眼,讓他繼位的第三年就暴斃于荷花池内。
他本已入了歸魂棺,卻在各部落的首領因為繼位的事情打的不可開交時,如同魔鬼一般跳了出來。
像變了個人一樣,力挽狂瀾,但憑一雙利爪,便将帶頭造反的人殺的片甲不留,趁各部落元氣大損之際,領了八千精兵,越過了青蒙山,橫掃了獸族八十個部落,統一收編,建立了獸族的第一個統屬中央的政權!
這是外界的傳聞。
倉冶隻記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好久的覺,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
醒來之後有個好大的爛攤子要收拾,天知道他廢了多大的力氣,多少的口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讓本就分崩離析現已一盤散沙的獸族部落接受了中央集權的制度。
為此他甚至都快把他最看不上的人族吹上了天,誇他們長得好看,誇他們和善,誇他們制度好,誇他們有文明,有修仙門派,有聖賢大儒......!
啊呸,可給他惡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