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白玉瓷酒杯骨碌碌滾下台階,剛好停在他面前。風吹起紗幔一角,他看到翻的翻、倒的倒,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一片狼藉。
沈洛緊張中又帶着一絲隐秘的興奮:仙君的聲音不對勁,很不對勁。是不是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仙君的雅事?
同時他又很忐忑:他太沒眼力見了,他不應該這麼莽撞闖進來的,仙君會不會投訴他?
最後,光顧着想,沈洛連仙君說了什麼,以及自己是怎麼離開地雅間都忘了。
門縫裡飛出那塊号牌。金鑲邊,這可是拍賣行最高規格,适用所有拍賣場次,價值兩百萬金的拍賣号牌。
沈洛忙不疊抱懷裡,又聽得屋内仙君傳音:“不惜一切代價拍下龍髓。”
要知道本次龍髓的起拍價是八百萬金,按照市場行情估算,底價肯定比這個高。而最終的成交價更是個沒有上限的未知數。
沈洛抱緊拍賣牌,嚴陣以待。
年底了,今年的業績就靠仙君了。
*
懸垂于空中,巨大的水幕之上,是拍賣會現場的畫面。
拍賣前期,嘈雜,無序,争相競價,此起彼伏。賣家的拍牌不曾落下,拍賣師的笑容也不曾落下。
龍髓屬于具有收藏價值的極品靈石。市場上,普通的極品靈石交易價是一千萬金,而此次龍髓八百萬金的起拍價,很明顯是拍賣閣熱場的小把戲。
大家都懷着撿漏的心思參與競價,總有人會在拍賣師落錘的前一刻舉牌。
拍賣師:“壹仟貳佰萬金,還有沒有人要加價,還有沒有人要加價。壹仟貳佰萬一次,壹仟——好!右邊有人加價!壹仟伍佰萬金——壹仟伍佰萬,現在龍髓的競拍價是壹仟伍佰萬金!”
沈洛席位在中間,剛剛并不是他,但這并不妨礙他自信舉牌——龍髓再度競價,到了一千八百萬金。
水幕中,沈洛的聲音混着現場的雜音傳來:“仙君,放心,龍髓的收藏價值很高,穩定增值,叁仟萬拍下都是血賺不虧。”
“沒關系,隻要能拍下,多少金都無所謂。”
沈栖梧面無表情,語無波瀾。仿佛這三天裡,着急忙慌、東拼西湊才弄齊兩百萬金的不是他一樣。
兩百萬金獲得拍賣閣入場資格,這已經是原主兜裡存款的極限了。為此,沈栖梧還忍痛割愛賣了三件原主的法器,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再賣,就是原主的本命法器——和賣身無異了。
但好在,沈栖梧救了裴雲岫。
沈栖梧承認,系統确實是有點子東西在身上的。至少在拐騙他救下裴雲岫這件事上,功不可沒。
裴雲岫是懷明宗宗主唯一的親傳弟子,下任宗主候選人,這樣身份之人的财富值拍下一個龍髓綽綽有餘。
方才,經過短暫但高效的一番扯犢子适應後,沈栖梧覺得自己對挾恩圖報這種事,已經完全熟練了。
他輕咳一聲,示意裴雲岫:龍髓,打錢,你懂得。
裴雲岫偏頭。目不能視,他一直在仔細甄别着周圍的聲音,大概已經猜到了自己身在何處——羅刹城摘星閣拍賣品預展的時候,曾邀他鑒定拍品真假。
“你拍下龍髓是為何?”
沈栖梧眨眼,十分誠懇道:“你沒聽見剛才小執事說的,龍髓收藏價值極高,穩定增值。我若是拍下,轉手一買,盆滿缽滿。”
裴雲岫是一個字也不信。被綁的瞎子對上個騙子,任他百般本事,也挖不出一點真話。
裴雲岫冷臉了,再不做徒勞之事。
不過說會兒話的功夫,拍賣場上龍髓已經競價到了三千萬金,并且還有繼續往上飙的趨勢。
右邊席上的那人突然舉牌,直接叫價:“肆仟萬!”
是個年輕的公子哥聲音。
場上沸騰了,克制的起哄聲此起彼伏。
拍賣師的眼神一直在場上逡巡,最後落在中間席的沈洛身上,微笑着,鼓勵着。
沈洛手抖了,從氣定神閑、從容不迫到現在,他拿着拍賣牌舉也不是不舉也不是。
沈栖梧卻是毫不含糊,“伍仟萬!别慫,告訴他,龍髓,我們勢在必得!”
這個價位,以及不是在場的人能承受得起了,最後隻剩下兩個人在角逐。
右邊席上那人再度跟價——五千五百萬金。金子跟流水似的,氣勢絲毫不輸沈栖梧。
沈洛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仙君說跟價,他傀儡似的舉牌。
粗暴激烈的競價博弈間隙中,沈洛俯身,掩嘴很小聲地問:“仙君,方便說一下您的預算嗎?”
沈栖梧上頭了,那有什麼預算,滿腦子隻有一個字:“跟,跟,跟!”
裴雲岫在他身邊,微不可聞地呵了一聲。
競價至八千萬金,右邊席上那人舉牌時遲疑了。
沈栖梧知道,這場仗已經到尾聲,自己赢了。
沈洛吊着口氣,終于舒坦了。
最後,沈栖梧以九千萬金的高價拿下龍髓。史無前例,場上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