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性子太軟,都差點沒命了,還管我們作甚。你師父責罰,那是他小心眼兒,裴師兄都沒說什麼,他憑什麼?瞧把他能的。”姜炏說着,又在金丹散修的皮肉上狠狠紮了一針。這一針,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蒼九時是姜炏不顧尤江江勸阻,硬拉出來的。他才是那個應該内疚的人,可又礙于面子,擰巴着不擅表達。
他看到蒼九時臉上的磕傷,二話不說就上手了,動作十分輕柔。
隻是他嘴上也沒閑着,“額頭上這麼大個傷口,沈栖梧也不處理一下,假惺惺也太明顯了。你真可憐,每次見你都是一身傷,有這麼一個内心陰暗,專門折磨人取樂的師父,你以後可怎麼辦啊?”
“師父說額頭上不過是小傷,讓我自己處理,我忍忍就過去了。”蒼九時疼得嘶了一聲,但仍不忘辯解:“師父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待我很好的。是我不好,總是惹他動怒,他責罰我是應該的。”
“嘁!”姜炏都懶得聽這話,“你的性格就是太軟,所以被人欺負,以後我罩着你。”
“謝謝姜師叔。”蒼九時笑容腼腆。
*
天光昏沉,夜幕降臨,懷明宗登仙階上的長明燈感知光線,一盞接着一盞亮起。
宗派麒麟柱巍峨大門前人頭攢動,早已經聚集了很多弟子,都焦灼等待。
“擇言仙君說要去羅刹城帶裴師兄回來,這一來一去,估摸着時間早回來了吧。澤蘭雅築,刑懲司那邊有裴師兄回來的消息……那靈契司,擇言仙君回來了嗎?”
“看!尚禮司的飛舟,裴師兄搭飛舟回來了。”
飛舟停靠,裴雲岫走下來時,四周響起一片歡呼尖叫聲,之後又自動退出一條路供他通行。
“真的,是真人。”有師弟深吸一口氣,捂住胸-口癡癡陶醉:“啊,師兄真的……怎麼會有如此絕美的背影?”
但很快,這師弟就被拖走送去刑懲司強戒了,疑似嗑五石散,宗門戒律将嚴懲不貸,絕對的零容忍。
“這次裴師兄出任務,一走就是大半年,還以為要在狩獵大會上才能見到師兄……當真是一别半載,相思成疾啊!”
“得了吧,秦師兄閉關你也是這麼說的,甚至尤師弟你都不放過。”
“懷文仙君話本裡的金句:成年人的世界從不做選擇。長得好看的,我全都要不行嗎?這是我們築基修士應該要有的基本素養,跟着我好好學吧小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見這沸反盈天的場面,沈栖梧:“……”
耳朵被吵得有點疼,不過萬人迷主角受,人見人愛嘛,理解,理解。
然而等到他下來時,歡呼聲戛然而止,一衆師弟師妹垮起個批臉,白眼就差翻到後腦勺了。
沈栖梧:“……”
疼,耳朵好疼,這個吵鬧的修仙界!
*
原主的居所是一處石壁山洞。
修仙界的修士大多返璞歸真,幕天席地是常有之事,所以對居所也就沒那麼多講究。舒不舒适無所謂,能打坐修煉就行。
沈栖梧隻知道原主是“不講究”中的一員,但沒想到,他是這麼的不講究。
石室内,僅是一盞壁燈和一張打坐入定的石床就構成了原主生活的全部,簡陋到連個石桌都不配備的地步。
整個洞府寬闊但空蕩,凹凸不平的原始石壁,但凡發出的聲響大點,就能落下一層灰。
沈栖梧:“……”他對原主的貧窮一無所知。
這時,忽然有人喊:“師父。”
石洞外的禁制被觸動,是蒼九時。
放他進來,沈栖梧問:“夜已深,你怎麼跟着來了?”
原主自收徒後就從未管過蒼九時,更不會為人安排住處。沈栖梧猜他應該是住弟子别院。那兒雖然睡大通鋪,但同齡人多,熱鬧也自在。
且,今日觀他與姜、尤二人的關系不錯。一個是得靈藥園醫館長老真傳的弟子,一個是宗主記名弟子,尚禮司長老器重的小執事,都有能力照拂他。蒼九時或許有更好的住處。
反正,成為師徒這月餘來,原主沒少打罵蒼九時,總不可能是蒼九時腦子有坑,上趕着要來原主這兒找罪受。
然而,“弟子前來領罰。”
噗通一聲,蒼九時雙膝跪地,雙手捧着荊條,高舉頭頂。
沈栖梧:“……”完蛋,是真有坑,還自帶工具。
“請師父責罰!”
壁燈燭火晦暗,隻見倒黴徒弟仰頭,一雙圓潤清透的杏眸注視他。
沈栖梧連呼吸都放緩了。光影似乎也随着他呼吸搖曳,不斷掃過蒼九時那張天生稚嫩的臉。
十五歲的少年,明明也是舒眉朗目,鼻梁俊挺,卻就是顯得格外清純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