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此刻燈火通明亂成一片,任誰也顧不得這個突如其來的人,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碌,還未走進内院,翟奕遠遠地就聽到季棠痛徹嘶喊的聲音,心裡猛地一陣怔痛,茫然地望向内院大門。
當初行事她隻想着怎麼能夠救下季棠。
本朝律法,若罪人懷有身孕,可待産子之後再行處罰。
當時滿朝的官員沒有一人願意幫翟奕,因為季府所犯之罪乃是牽涉二十多年前的皇族大案。
此事查明之後皇帝雷霆震怒,季府宗族全部被判斬首。
翟奕沒有别的辦法,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季棠被斬首,所以自己這才。
她沒有想過會害得季棠變成這樣。
這個罪魁禍首真到要直面一切的時候,自己卻想着退卻,她害怕了,恐慌了,心亂了。
翟奕終歸是在距離房門幾步的地方停下腳步來,和離書上白紙黑字,季棠是多麼地恨然決絕,甚至一度想要尋死。
季棠和她已經和離了啊,季氏宗族一百三十條性命,季棠的阿爹,全部死于她的一聲令下,她如今怎麼敢進去,又憑什麼進去。
季棠恨不得殺了自己,漫天大雪肆意飄灑,翟奕傻傻伫立在門外無比焦急。
女子生産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她不敢去賭這微乎其微的機會。
有人端着熱水從翟奕身旁匆匆跑過。
大雪落地,銀裝素裹,寒風如巨,侵襲身心。
這門外戰立的人,自然也逃不過宋亰外出端藥的眼神,季棠生産幸得有她在一旁守着,要真是讓門外的人進來,隻怕大人和小孩都命在旦夕,可宋亰面上神色又怎麼能瞞得住自幼一起長大的季棠。
“你行針吧,”
此刻生産帶來的疼痛,使得季棠全身正在遭受撕裂的徹痛,浸汗黏糊濕濡,氣息喘急額筋直起,三日前跌了一跤,自己當時并未感覺異常,可是晚間便開始腹痛,兩日持續不斷的陣痛,嘶喊使得喉嚨早已近啞,孩子久在腹中不願出來,極有可能會窒息。
季棠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将孩子生下來,一遍遍襲來的徹骨疼痛,一聲聲無法壓抑的嘶喊,可肚子裡的孩子卻不見想要出生的意思,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偏要和自己鬥氣,羊水雖破産道未開,隻能無盡麻木煎熬。
宋亰一直守候在季棠身邊,緊緊握着季棠的手安慰,希望能借給她些力氣,藥和參湯喂下幾大碗,從昨日到現在入夜。
是難産! 已經無須多言,她唯有仔細照顧季棠,密切觀察着所有情況。
“季棠,現在行針你會出現血崩的。”
宋亰明明可以早些行針,可她前日診脈時發現季棠腹中的孩子似乎不大對勁,往日在腹中總會鬧騰不斷的孩子,今日卻無比安靜,難道是季棠之前跌倒傷到孩子,如今生産在即,宋亰在用藥行針方面也格外斟酌。
“你再堅持一下,孩子很快就會出來了。”
“可她在,我快沒有力氣了。”
季棠在看到宋亰從門外進來後躲閃的眼神,心下已經了然,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什麼,猛地在她腹中一陣折騰,原來你也是在等“她”麼,很快劇痛使得季棠徹聲嘶喊起來,全身如被摧毀般劇烈撕扯。
宋亰連忙檢查季棠腹中孩子動向,這孩子終于肯出來了,可季棠身體早已受不住煎熬。
僅僅半刻鐘不到,漫天大雪肆意地将翟奕緊緊裹脅,頭上,肩上,堆滿積雪,翟奕怔怔地聽到季棠的嘶喊聲,眼神緊緊盯住産房的門,指尖死死攥入掌心幾近掌骨,她從未感到過如此無能為力過,都是她的錯。
不知過去多久。
“抱抱她吧。”
宋亰懷裡襁褓中抱着季棠剛剛拼命生下來的孩子,孩子剛出生便大聲啼哭起來,可很快聲音便難以聽辨,宋亰看着孩子眼神裡滿是憂心忡忡,但仍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走到翟奕面前來。
翟奕混沌的意識這時才終于被面前的人喚醒過來,聲音極度嘶啞,張口就向宋亰焦急地求證:“她可還好。”
這是季棠的孩子啊,這是和她有着血脈相連的孩子,她雖久站在雪地裡腦中意識有些混沌不清,身體站立有些恍惚不定,可習慣使然想要伸手去抱抱這個新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