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林輕很主動地跟姜禾把碗碟收拾下去,在廚房裡一起洗碗。
這些活林輕在北宅也經常幫廚房的宋姨做,所以她并不陌生,她拿起炊帚,把鍋清洗幹淨。
那邊的姜禾已經沒了剛剛在飯桌上和姐姐别扭的沉悶,幹起活來手腳麻利,還哼起了小曲,林輕看得出這女孩确實是個心大開朗的姑娘。
“小禾,”林輕拿着洗幹淨的碗走到姜禾身邊,問道:“你姐姐為什麼不打拳了?”
姜禾接過林輕手裡的碗開始往碗櫃裡放,本來剛剛她還挺樂呵,但是聽到林輕的問題,表情慢慢傷感了起來。
“其實我姐在兩年前還在打拳,那時候她連續三年都是崑西的冠軍,是她那個量級的,她靠打拳養活我們一家人。不過後來有個世家的老爺要讓他養的拳手奪冠,要買通我姐姐打假賽,我姐心高氣傲,根本不屑做那種事,比賽上依然很認真,就把那老爺的拳手赢了。那老爺氣壞了,找人把我父母住的房子點了火,還假裝造成是失火,當時我寄住在姐姐的一個朋友家,而我的父母在那場火災裡都死了。那老爺也不避諱,直接找到我姐說事情就是他做的,威脅我姐如果她繼續赢下去就找人也害死我,我已經是姐姐唯一的親人,她為了保全我就放棄了比賽,甚至離開了拳壇,她說拳壇太不幹淨了,幹脆離開,不過除了打拳我姐确實也不知道做什麼,于是就回來開了這個小拳館。”
聽到姜禾的話,林輕一時怔住了。
從小生活在龍家北宅,林輕接觸的奴籍平民除了北宅的下人,剩下大都是和北宅的産業相關,那些人都圍着北宅做事,北宅的興榮也是他們的興榮。
龍家位于崑西的中心地區,附近住的世家貴族多,奴籍平民少,呆在那樣一個世家大宅裡,自然是無法看到外面世界的全貌。
而她現在所處的荒池區是崑西奴籍平民最多的區域,在這裡的人幾乎都沒有田沒有地,沒有半點自己的财産,隻能靠雙手打拼。像姜城這種靠打拳養家,也是生活所迫的一種選擇。可因為貴族權勢而不得不放棄,甚至還因此讓家人殒命,這實在是太過悲慘。
想到這,林輕對這次平權一事還是更加認同。
平權的意義在于資源的平等分配,有些奴籍下人平權後暫時沒了原來的工作,但是從長遠來看,隻要他們能夠再找到工作,因為身份平等,他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工錢,從而積累起自己的财富和資源,擁有作為人而享有的平等資格,這才是平權想要追求的目的吧。
看到林輕半天沒說話,姜禾眼珠轉了轉,覺得是不是自家悲慘的遭遇讓林輕不好多說什麼,她立即收起剛才的悲傷情緒,咧嘴朝林輕笑起來:“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姐姐總說,人死不能複生,雖然隻剩下我和姐姐,但生活還在繼續,我們還得好好活下去,你說對嗎小輕姐姐?”
姜禾這單純的性格讓林輕也跟着微笑起來,林輕點點頭,又跟姜禾把剩下的那些碟子擦幹放置起來。
看着那邊認真收拾竈台的姜禾,林輕不禁佩服起這一對姐妹,能在那般家庭變故還保持着這開朗樂觀的性格,看來作為姐姐的姜城也給了妹妹很好的保護和開導。
而說到家庭變故,林輕突然又想到了龍彥北,同樣是在短短的幾日内失去了兩位親人的龍彥北,如今又是怎麼樣呢?
可轉念林輕的心裡卻更加酸楚,因為正是她想念的、擔憂的這個人将自己從龍家的北宅攆了出來,她想到了臨走那天何媚的話,以及那副得逞的笑容,林輕默默閉上眼,掩掉心中的點點憤恨。
和姜禾收拾完廚房,姜禾便和林輕回房休息,林輕這才知道姜城把她的卧房倒出來給自己住,而這幾天姜城則睡在一個狹小的客房裡。
想到這個人不但救了自己還把她自己的房間騰出來,經曆過這麼多困難又帶着妹妹繼續頑強生活,林輕這才覺得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下确實是顆溫暖又堅強的心。
姜禾送來的湯藥效果很好,林輕又喝了幾天風寒已經痊愈,身體也恢複了七八,而姜禾隻要沒事就會來找她玩,性别相同,兩個女孩的感情增進地很快。
此時已是深秋,涼意完全侵入崑西大地,而荒池這片窮僻之地更是灰暮漫天,在瑟瑟冷風中顯得格外沉寂。
寂靜的夜晚總會讓林輕想起更多以前的事,她煩心地睡不着,幹脆起身披上衣服,到外面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