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由姐姐龍彥西代管,龍彥北聽說奶奶的決定後悶悶不樂地坐在家中。
将此事禀過來的是掌事侯翰乾,他看到龍彥北陰沉的臉色,倒是信心滿滿地安慰東家:“小姐,隻是管理權而已,而且管理茶園,西宅是要承擔不小的費用的,今年的茶賣不出去,茶園在咱們手裡是隻賠錢不賺錢,現在讓西宅先管着,等明年過了這風頭,老百姓早就忘了這回事,茶園收回來就還是咱們的茶園。”
龍彥北聽完默不作聲,侯瀚乾說的道理她是懂的,北宅本就入不敷出,少管理一年确實能甩下不小的包袱。可是白拿了一年的錢,她的姐姐會那麼痛快地把茶園還給她嗎?
雖然是姐妹,雖然也相信姐妹情深,但龍彥北也清楚,她西宅的那位姐姐可不是會吃虧的主兒。
前腳侯瀚乾剛走,後腳何媚就端着飯菜盤來到正廳。
龍彥北連續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這天的早上中午都沒吃,到了晚上仍說是沒有胃口,連餐桌都沒去,隻是愁容滿面地坐在正廳。
“小姐,不吃飯也不能解決問題啊,飯還是得吃點的~”
何媚在一旁坐下,她端起碗,用勺羮在粥碗裡攪了攪,貼邊舀起一勺菜粥,送到龍彥北的面前。
龍彥北苦悶地搖了搖頭,春季茶園一丁點收入都沒有,茶園又讓西宅托管,隻是想到這件事她就毫無食欲。
何媚嘴角笑了笑,她的手依然端着,眼帶魅意地看着犯愁的女孩,像是根本不在乎對方的拒絕。
“小姐,就吃一點好不好?阿媚喂你,就少吃一點。”
勺羮在面前端了兩三分鐘,無論龍彥北如何拒絕,何媚都隻是笑着堅持着讓她喝口粥。
龍彥北了解何媚,這個女孩在某些方面近乎偏執,如果她的想法沒有達到,她總會不斷纏着龍彥北,直到得到滿足。
所以實在沒有辦法,也是好意難卻,龍彥北張開小嘴,就着勺羮喝下粥。
眼看小姐已經開口,何媚便繼續一勺勺喂着,龍彥北覺得過意不去,這麼大個人了,哪還有被喂飯的道理。她幾次想要接過何媚手中的勺羮,卻又幾次被她拒絕,直到那粥下了半碗,龍彥北才擋臂推開,不想再吃了。
隻要龍彥北能聽她的話吃點東西,何媚就十分滿意了,她勾勾唇,繞到龍彥北身後,細嫩的手指搭在女孩的太陽穴,輕揉按摩着,柔聲柔氣地在龍彥北的耳邊輕語:“小姐,我雖然不是很懂那些事,但隻是知道這樣北宅能省一大筆錢,對現在的情況也是個緩解,所以眼下看,小姐還是别發愁了,你這樣總皺眉,飯也不好好吃,我可心疼死了~這幾天阿媚陪你睡好不好?阿媚一定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你提什麼都行~”
何媚貼在龍彥北身後,她輕吻着女孩的頸部,聲音略帶一些嘶啞。
然而龍彥北卻聽得心不在焉,如今家裡這麼多問題當前,所有的私情欲望都沒空提及和考慮。
“好了,你早點回房歇息吧,我要去畫室待會。”龍彥北擡起手,手掌覆蓋着何媚的手,将她慢慢松開。
面對龍彥北的婉拒,何媚本想再說幾句,但轉念一想,她又何必計較這一夜半夜,反正當下也沒人和她搶,小姐隻能是她的。
何媚得意地笑笑,繼而扶住女孩的肩,在她的側臉上輕輕吻了下:“那小姐也早點休息,阿媚先退下了。”
燭光悠悠,映在那一盞濃茶中。
龍彥北并沒有去畫室,她離開正廳,在前院慢慢踱着步,望着挂上夜空的明月,心中些許惆怅。
見小姐一直站在院裡,管家墩叔在旁邊看了會兒才走過來,把一件披肩給龍彥北披上。
“小姐,夜裡還是有些涼,你别在外面呆太久了,要注意身子啊。”
龍彥北拉緊披肩,向老管家道謝。
墩叔自她沒出生就在北宅做事了,一直忠于母親龍四,也忠于龍家。
如今北宅有難,墩叔甚至提出平權後他還想像原先奴籍一樣不拿一份工錢,隻想留下為北宅多做些事。即使龍彥北不同意,他也表示那些工錢也存在東家這,等日後再領。
整個北宅裡,或許隻有墩叔一人是龍彥北可以完全相信和依靠的了。
“墩叔,你還記得阿輕走的時候,她說了什麼嗎?”龍彥北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老人愣了下,他呆呆地望着女孩,慢慢才低下了頭,像是在回憶什麼。“小姐,當時本該是我去送走林輕,但是後來何媚小姐說她實在是念及姐妹情深,必須要親自去送。”
聽聞此言,龍彥北輕輕咬起下唇,有些擔憂地說道:“墩叔,你知道我讓阿輕離開,有很大原因正是因為我不是我母親也不是我媽媽,我處理不清阿輕和阿媚之間的關系,也解決不了她們的矛盾。”
“唉小姐,這個我是知道的,可我也确實拗不過何媚小姐,你也知道她……不過小姐,我當時也看到了,林輕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大概是何媚小姐跟她說明了情況,林輕就提着箱子直接離開了,頭都沒回。”
墩叔的話讓龍彥北的腦中大概有了個畫面,而那個一言不發直接離開也确實是林輕的性格,她素來都是這樣幹脆,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想什麼,也摸不清她的情感。
夜涼如水,龍彥北再次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依然有些涼。
她看着墩叔把院裡的燈籠點上,剛剛還漆黑的院落裡有了微光,雖不算明亮,但也讓孤寂的黑色分出了更多的層次。
墩叔的背有些弓,已經不如龍彥北記憶中小時候那樣挺拔,曾經墩叔也把她扛在肩上,帶着她跟在母親身後,到田間地頭玩耍,而如今母親已經不在,墩叔也再也扛不起她了。
再想到時下北宅的境地,龍彥北不免更傷感了些。
陣陣微風吹過,燈籠随着風慢慢擺動,院子裡的燭影也不斷搖曳着。
“叔,當時我記得阿媚到了北宅之後,阿輕就不像之前那樣總陪在我身邊了,母親出去的時候她好像也會跟着去,阿輕對北宅這些産業了解的多嗎?如果她在,是不是北宅不會像現在這樣?”龍彥北蹲下身,仰起頭看着老人問。
墩叔趕緊滅了手裡點燈的燭火,朝龍彥北鞠了一躬。
“小姐您可别這麼說,林輕她一個下人,隻是四太太帶着她跑跑而已,她哪懂得這些個複雜的事情啊。小姐您現在已經做的很好了,千萬不要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