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得差不多了,見龍老太太停了筷子,林輕也立刻放下碗筷。
在一旁伺候的是個叫小燕的小丫頭,她眼疾手快地端來茶給幾位主人漱口,虹姨半蹲下身,用帕子幫老太太擦了擦嘴。
婚事定了,下一步想必就是要定時間和其他的安排,這本是北宅主人的婚事,但龍彥北一直未提此事,林輕明白龍家這些事還是得等龍老太太說話。
午飯後,見龍老太太要起身,她主動上前替過虹姨攙扶住老太太,順勢在老太太耳邊輕聲說道:“奶奶,我知道小北是您最疼愛的孫女,又是您孫女輩裡最早成親的,可确實是時機不适,四太太和四姨太過世才一年,按理說大孝要守三年;南小姐去世的時間也不長,北宅這一年也不如以前。您同意了這門親事是您偏愛我們晚輩,但阿輕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這婚禮……我和小北就不辦婚禮了,您看行嗎?”
正在老太太另一側攙扶着的龍彥北一聽到這話,頓時擡起頭,十分驚訝地望向林輕。
這事林輕從沒和她提過,她更沒想過林輕會這樣說。
她要娶林輕,自然是想風風光光地辦一場,讓所有崑西人都知道林輕是她的妻子。
雖說她也知道大孝三年一說,但龍家在這些規矩上并不古闆,小孝百日裡,她已經吃素念經了。
龍老太太心中微微一驚,腦中略有思慮,但很快就淡淡地笑了起來。
她用幹枯的隻剩下一層薄皮的手握住了林輕,輕輕點着頭,連腰背也跟着抖了起來。
“行,四兒二人和南兒确實走得時間不長,婚事大辦确實不合适,小林你能考慮到龍家的情況,奶奶我很寬心,這事你和小北自己商量着辦吧,别拖了,近期找個吉日就好。”
午後老太太便要歇息了,龍彥北和林輕一同離開了老宅,老宅再次恢複了平靜。
虹姨在後院伺候完老太太午睡,便去了廚房,親手為老太太做起點心。
見虹姨蹭了一身面,剛剛在飯桌上伺候主人吃飯的下人小燕趕緊過來幫她拍了幹淨。
小姑娘在旁邊看着虹姨揉着糯米面,邊看邊好奇地問道:“姨,這北小姐成親,真的連婚事都不辦了?”
“嗯,那小林姑娘不是自己也說了嘛,現在這時候不适合大辦。”虹姨沒擡眼,邊揉面邊說。
小燕還是有些沒法相信,語氣驚訝地繼續問:“雖然南小姐确實是去世時間不長,但這畢竟是龍家小姐的親事啊,還是北小姐,她可是老太太最疼的小姐呢,是龍家的乾元,就算不大張羅,那也得……也得小小的有點說法吧?哪能什麼都不辦呢?這老太太怎麼還能同意……唉……”
虹姨伸了伸手,讓小燕把一邊的模具遞了過來,把揉好的面按到模具裡,搖着頭說:“你啊還小,哪懂那麼多事,和小林姑娘成親,這婚現在結也就結了,北小姐需要。不過呢,對外的影響越小越好,這些事老太太把握着呢,畢竟老太太才是龍家的主子。”
這話小燕更納悶了。
她俯在面案邊,百思不得其解,隻好用雙手杵着下巴,嘴裡嘀咕着:“我真是不懂,結婚為什麼還怕有影響?雖說林姑娘是出身奴籍,她都退讓到這份上了,嫁娶的\'六禮’省了五個,可現在畢竟也是平權了,她可是要嫁到北宅做姨太的。人生在世,結婚隻有一次,哪個女孩子不想轟轟烈烈地出嫁呢?她怎能不想要個華貴的婚宴呀,咱這可是龍家啊,崑西這麼大的龍家娶個媳婦,怎麼搞得,像偷偷摸摸似的……”
小燕的話把虹姨可逗樂了,她擡起手,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女孩的鼻尖,把那搓面蹭了上去,笑着說:“什麼偷偷摸摸,這話你隻能跟你姨我說說,出去可别和别人亂講,這是大家族的事,你一個小姑娘,懂不了那麼多。”
“我可不想懂。”
小燕一下子站起身,嘟着嘴,把鼻尖上的面擦了幹淨,轉身幫虹姨把燒好水的蒸籠打開。
“明明是結婚,姨你非說什麼‘需要’,難不成北小姐和那林小姐不是真心相愛?是交易不成?唉,算了,我是真不懂,也不想懂了,都是些摸不着頭腦的事。”
虹姨笑道:“行了,咱們當下人的,就是東家要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其他的,别想,想也沒用,知道沒?”
這回小燕才點點頭,看着虹姨把點心放進蒸籠裡,她幫着把蓋子蓋好,有些沮喪地說:“嗯,想也沒用。姨你去忙吧,這糕點我看着就成。”
從老宅出來,剛上了馬車,林輕就立刻冷下了臉,和剛剛在龍老太太跟前的乖巧完全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