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那邊!那那那、那邊!”
一個菜農跑上橋,一邊看着陰暗的湍流河水,一邊朝水中的姜城大喊。
天已經快黑透,水上都沒多少光亮,姜城在水中根本看不清,她隐約聽見有人大叫,連續嗆了幾口水,才模模糊糊看到遠處有人朝她的東邊揮手。
此時已經離剛剛那人落水過了好久了,姜城知道若是找不到那人,自己也得上岸,不然她也會因為體力耗盡而被水流沖走。
姜城猛蹬了幾下腿,腦袋冒出水面,大呼一口,然後朝東邊狠紮下去。
姜城不知道這硯水河究竟有多深,水下偶爾有上遊沖下來的樹枝爛葉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她無處可躲,被水流帶着東西擊中。口中的氣息已經不足,而腿腳也有些凍得不聽使喚,姜城不知那人是不是已經被沖走,她心急地朝四周揮舞手臂,想要搜索更多的地方。
突然,她感覺到指尖碰到一個軟東西,那東西不是随着河水沖下來的雜物,而像是人!
姜城瞪圓了眼睛,朝剛剛觸碰到的方向用力遊動。
氣息已經消耗殆盡,姜城不斷吐着氣泡,做着最後的努力。
終于,她一下摸到一團軟紗,她順着河水,朝軟紗狠拉一把,軟紗斷裂的瞬間,姜城抓住那人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的懷裡。
懷裡的人已經沒了意識,也方便姜城把住那人的腰,把那人往水面上拖去。
這時,河邊的幾個菜農已經拉起繩子,綁在一個會水人的腰上,會水的菜農見水裡的人冒了頭,趕緊也沖下河,去幫姜城接人。
被菜農們拖到河邊的時候,姜城的體力完全耗盡,她不停地咳着,任憑菜農你一把我一拉地把她和落水人拖上岸。
随菜農一起的一名農婦趕緊把海明珍放平,輕拍着,沒過一會,海明珍連咳了幾聲,頭一歪,把嘴裡鼻裡的水都吐了出來。
“救過來了!可算是救過來了!英雄啊,你真是英雄!”幾個菜農高興地叫着,崇敬地看着癱在一邊的姜城。
姜城喘着粗氣,無力答應,隻遠遠瞅着躺在地上一身白裙的女子,月光拂面,那女子雖然面色蒼白,但仍看得出她秀麗清雅的容貌,并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婦人,姜城不知女子是誰,究竟為何輕賤自己的生命,但現在更要緊的是要趕緊把那女子送到醫館,在河裡溺了那麼久,即使救回來也沒了半條命。
姜城虛弱地朝幾個菜農說了說,菜農們立即答應,你攙我扶地把她和落水女子平放在空菜車上,朝前面的一家醫館趕去。
夜已經完全黑透,趕到醫館時,醫館早就關了門。
菜農們連番上去砸門,等裡面的人拿着油燈出來,菜農們早就等不及了,趕緊說明來意。
這家醫館的醫師姓黃,雖不如崑西城中的大醫館,但黃醫師也秉承着“醫乃仁術”的觀念,看到菜車上的二人臉都沒了血色,又認出其中一人是荒池區有名的姜拳師,黃醫師立即開門讓一縱人進屋。
姜城終歸是練拳之人,身體底子好,在溫暖的房間裡躺了一會,她很快恢複了體力,身上濕透的衣服已經換下來堆在一邊,黃醫師的女兒小黃敲敲門,見姜城已經坐起來,便把姜湯端進來給她喝。
暖呼呼的姜湯下肚,姜城感覺好多了,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突然想到落水的那位女子,不知那人現在情況如何,于是便向小姑娘問道:“小黃姑娘,請問和我同來的那位姑娘怎麼樣了?”
小黃邊收拾姜城的濕衣服,邊回答道:“姜拳師說的是海家那位明珍小姐嗎?她本就身子弱,落水受了涼也受了驚吓,雖然救的及時,性命無憂,但還得多養些日子才行。我爹要給她喂藥,可她好像心情很不好,藥一口沒喝,也不願與人說話,這尋短見的人,真是不好勸。”
小姑娘說者無心,可作為聽者的姜城卻驚住了。
海家?明珍小姐?難道那跳河尋短見的女子就是海明珍?
海明珍很少出門,所以姜城并不認得她,聽小黃姑娘這麼一說,姜城才想起黃醫師的妻子也懂醫術,曾在城中給海家、周家幾個世家看過診,所以應該是黃姨太認出了海明珍。
姜城盤腿坐在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着牆發呆。
難怪那女子穿着絲質的衣裙,相貌不俗,看起來就不是平民家的女子,原來那人竟是海明珍。
可本該在崑西城中區的海明珍為何會走到臨近荒池的硯水河?又為何會跳河輕生呢?
和龍家的婚已退了一年了,海明珍的尋死應該和龍家定的娃娃親無關,既然不是因為龍彥東而起,姜城覺得她也無需再多去探究,人她已經救了,海明珍再去哪,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可在床上又呆坐了會,姜城又覺得不妥。
雖然婚事已退,但總是因為她和龍彥東的感情而耽誤了海明珍,海明珍到如今三十歲未嫁,和她是有着直接關系的。
更何況她也從龍彥東那聽說崑西府府丞心儀海明珍,聽說是海明珍被拖成了老姑娘,那府丞氣不過才到處找龍家的麻煩,她今天救了海明珍,不求海家有什麼回報,隻要那府丞知道這事,能寬待龍家,能為龍彥東減少點煩惱,她就滿足了。可若是這海明珍還是心結不解,繼續尋死,今天這人豈不是白救了?
姜城煩惱地撓撓頭,她一向做人直接坦率,行俠仗義,見人落水就什麼也不想,先把那性命救下了再說,可現在卻覺得這救人的目的突然不單純了,好像成了賣人情的事情,她自己心裡都不自在起來。
小黃姑娘見姜城身子沒大礙了,把她落水的濕衣服晾好,便要走。
“小黃姑娘。”姜城趕緊叫住小姑娘,“你能否帶我去看看那位明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