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哥翻來覆去自言自語,又不斷否定,想不明白琢磨不透的樣子,如同癫癡,姐弟二人瞧着都憋着笑。
海明琪沉得住氣,隻笑不說,海明瑞可不是深沉的人,他實在是得意極了,擡起屁股,湊海明珀跟前,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隻是短短幾個字,就讓海明珀的身子徹底僵住了,他猛地從椅子上蹿起來,一把揪住海明瑞的衣襟,狠狠瞪着弟弟,然後又突然轉頭,目光咬住海明琪,惱怒地咆哮道:“私鹽?私鹽!!你們……你們這是瘋了!竟敢販賣私鹽!那白鶴不是酒囊飯袋!她就算對其他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這是販賣私鹽!自古就是掉腦袋的事!你們、你們這是要把海家都搭上啊!我不允許你們再做下去!停下!必須停下!明琪!我以家主的名義命令你們,莫要再做!”
海明珀的雙手攥緊了海明瑞的衣襟,拳中的怒氣幾乎要把弟弟臃腫的身子掐碎,海明瑞雖然被箍住了身子,臉上卻是雲淡風輕,他擡起手,用力掙開海明珀的拳,展平被揪得發皺的衣裳,望着呆在原地目光僵直的大哥,冷冷嗤笑。
“大哥何必如此危言聳聽,以前我們被龍家壓着,那時我們年紀尚小,你說我們海家弱,得逼着龍家躲着龍家,隻能做些龍家不涉及的行當,于是我們隐忍,眼看着那龍四賺錢,看着龍家越來越富。可現在,咱們妹妹嫁的是府丞!而我們也尋到了生财之道,是,販賣私鹽是掉腦袋的事,可若沒有風險怎麼會有豐厚的回報?那些铤而走險的人不都是求得一線生機嘛。她們龍家家大業大,翻一番能頂咱海家數倍,就憑現有的這點産業,咱們用什麼和龍家争?現在借龍彥西的手,我們海家賺錢,又能打壓龍家,有何不可?又豈有不做之理?我海明瑞也是個乾元,也有不甘人後之心,大哥,你莫不是軟弱慣了,聽到龍家二字就吓怕了吧。”
“海明瑞!”海明珀被這番話氣得怒火中燒,他一腳踢倒了身後的椅子,怒呵道:“你!你怎能信得過那龍彥西?她可是龍家人!若龍家集四宅之力,到時栽進去的可能就不是他龍家,而是我們海家了!”
海明瑞撇了撇嘴,剛要說什麼,被海明琪一個手勢按了回去。
海明琪仍是坐着,臉色同往常一樣平靜,讓人看不出太多情緒。她望着氣紅了臉的大哥,慢條斯理道:“大哥所言極是,不過大哥所顧忌之事我和明瑞早已想到,大哥放心,龍家此時集不上四宅之力,北宅忙着春茶一事自顧不暇,而龍彥東的底我早就探過,就算其他飼料她可以等,可軍馬飼料她無法拖延,崑西府逼得比我們更緊,不用多久,東宅就會被徹底掏空,以後,崑西飼料買賣就全都是咱海家的。大哥,我知道此事你心有怒氣,販鹽确實不對,可此次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借龍彥西的力,她尋路子搭關系,我們海家出點人力跟着賺錢,出什麼事她龍彥西和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脫不了幹系。而且她也不會讓這事落空,她要奪家主之位,不顧手足之情,比我們更想東宅完蛋。而且如今……很快就會見分曉,我們已停不下了。”
海明珀的心裡如着火一樣暴躁,他知道妹妹海明琪素來沉穩,說出的話句句經過深思熟慮,可販賣私鹽終歸違犯崑西律法,牽系整個海家安危,他作為一家之主,實在難以接受弟弟妹妹背着他做出這種事來。
然而事已至此,他既阻不了龍彥西,也攔不住他的弟弟妹妹,隻能氣得渾身亂顫,牙咬得咯吱作響。海明珀臉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抓起桌邊的酒盅,狠狠砸在地上,憤怒地甩手離去。
經過大哥剛剛那番質問,兩個人的臉色都冷了下來,完全沒了暢飲的心思。
海明瑞動了動笨重的身子,一腳踢開地上碎掉的瓷片,冷哼一聲:“誰人不想争鋒?誰願甘為人後?這般膽小懦弱,怎配做家主!”
剛要推門進來收拾的家奴聽見主子竟說出這樣的話,吓得大氣不敢喘,直接又退了下去。
一旁的海明琪卻如同沒聽見一般,不緊不慢地從袖袋掏出一個絹帕,輕拭着撫掉身上噴濺的酒液。
擦幹淨身上,她又端起酒盅,聞着酒香啧啧幾聲,好似惋惜這陳年杜康沒有被細品珍惜。
又過了好一會,海明琪才慢慢開口說:“那,明瑞覺得誰配做家主?”
“誰能帶海家昌盛誰才配做家主!”海明瑞立即回到。
海明琪輕輕勾唇,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她手提衣裙,起身繞開地上的酒盅碎瓷,推門走了出去。
一直望着海明琪走遠,徹底離開自己的宅院,海明瑞這才暗罵幾聲。
他瞅着一桌好菜,忍不住抓起筷子往嘴裡猛塞了幾口肉,又一口悶了杯裡的酒,吃得滿臉油星。
海明瑞知道他的這位大哥膽小怕事,經商沒頭腦,謀略沒遠見,根本算不了什麼,那時能做家主不過是因為長輩早逝,大哥年紀大罷了。可現在他們都已成人,家主之位決不能讓無能之輩來做,否則海家非但不會昌盛,還會逐漸沒落,而能與他一争高下争家主之位的,隻有他的這位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