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太太轉頭狠狠瞪着龍彥西,而一旁的龍二眼中也滿是驚訝,她歸來前隻聽龍彥西講了龍家近幾年巨變,聽說龍彥西想與海家抗衡,為龍家奪勢,鞏固崑西首貴地位,才答應回來替龍彥西說話,卻從不知這孩子竟還做過這些事。
今日正廳這場事變起先時,她也在猜測龍彥北和林輕話中有幾分真假,可事已至此,龍二相信龍彥北妻妻二人絕非惡意編排和攀咬,事情多半真由龍彥西所為,或許正如兩個孩子所講,是龍彥西一開始便謀劃布局,對老太太、對東宅和北宅下了手。
雖然龍二知道多子世家難免内鬥,當時她的父親龍老太爺也是将其他龍家人鬥跨,才有了如今龍家的地位,可當她看到龍彥西竟不惜危害老太太的身體,不顧東宅多年産業易主,甚至有可能向妹媳和腹中胎兒下毒的也是龍彥西,龍二不禁心中膽寒,如果龍彥西真是這麼兇狠和決絕的人,那自己為龍彥西說話究竟是對還是錯?
這時,正廳外突然殺聲四起,打鬥聲哀嚎聲陣陣,衆人頓時被那些聲響吸引。
龍彥東離門最近,她邁出一步想要去看個究竟,可持刀下人頓時橫在門前,把刀一亮,直接吓退想要出去的人。
龍彥西倒是目中帶着三分閑意,在正廳中央緩緩地踱了幾步,最終與龍老太太一桌相隔,也坐在上座的黃梨木。
短刃放在旁邊,她擡手擺弄起腕上的镯子。聽到外面的打鬥聲,她不但不好奇,反而臉上露出一抹笑。好一會,才擡起頭,看向妹妹龍彥北。
“怎麼不說了?接着說啊?”
龍彥西懶懶地看着。
“你不說姐姐便幫你說,蝗災過後呢,便是曹四爺的人威脅所有崑西糧農,讓他們都不敢給北宅收棉,曹四爺可是人間閻羅,誰敢不聽當場就打斷腿讓他成個廢人,所以,那些糧農都是怕呀,北宅大片的棉田無人來采,再過幾日,大雨一下,一切都會化為泡影,北宅一年的努力都會白費,與春季做局飼料原料價格一樣,這一切,也都是我在背後搗的鬼,曹四爺是我請的,讓北宅棉田絕收的也是我,對嗎?”
龍彥北和林輕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她們一同默然望着發笑的龍彥西。
“哈哈哈,好故事。”龍彥西邊說邊拍了拍手,“真是個好故事,若妹妹閑來無事,到怡景閣給人說書講段子,想必也是極好。”
龍彥西撫平衣袖,拿起短刃,從黃梨木椅上站了起來,這邊看看龍老太太,那邊又含笑直視着龍彥北。
“我串通海家,串通曹家四爺,呵呵,妹妹實在很會編排,還有那惡事做盡的侯翰乾,究竟是妹妹無端猜測?還是僅憑何媚那賤妮子的幾句話就說我與他串通?侯翰乾早就燒死了,死無對證,而且别以為我不知,何媚僥幸沒被燒死,但送官時她已是個瘋瘋癫癫的乞丐,你們竟用瘋子的話構陷我?還有……這個賤奴……”
龍彥西邊說,邊走幾步,擡腳朝早就癱軟在地的虹姨狠狠踹了一腳。
“做了對不起奶奶和龍家的事,竟惡人先告狀,想往本小姐頭上賴?!”
虹姨頓時被踹得吃痛,她歪斜着身子,雙眼含淚,瞬也不瞬地望着龍彥西,顫着的嘴唇幾乎咬破,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滿臉都是冤屈,喉間哽咽道:“西小姐,你……你不能翻臉不認人啊……若不是你對老奴說……”
龍彥西可不等虹姨說完,手持短刃,用刃鞘狠狠抽中虹姨的額角,虹姨哎呦一聲,眉骨頓時開了個血口,鮮血順着她的眼角往下淌。
虹姨捂着臉,痛苦地哀嚎,她半邊身子伏在地上,哭着祈求着看向龍老太太,畢竟隻有龍老太太能替她做主,然而老太太眼中隻有悲涼和怒意。她已是背叛主子的奴,龍老太太隻恨不能将她千刀萬剮,又怎會替她說話。
不到片刻,鮮血就染了虹姨的半邊臉,她的哭喪聲與屋外的嘈雜聲讓廳内所有人的心都惶惶不安。
眼看龍彥西又要朝虹姨動手,正廳中卻突然響起一句清冷的話語。
“西姐之前十分喜愛的那串珊瑚串落在了哪裡?”
林輕聲音不大,可話語卻穿透紛亂,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楚。
幾人并不知林輕此時這句話究竟何意,而站在龍彥西一側的宋懷轲卻微微凝住了眉。
龍彥西轉過頭,看向林輕,冷冷一笑:“輕妹妹問得蹊跷,若是知道珊瑚串是落在何處,我又怎會尋不得?”
龍彥西邊說邊看了眼龍老太太,擡了擡自己的腕子。
“那珊瑚串是奶奶贈與我的,我一向十分愛惜,隻是我實在粗心,串珠不知何時散了丢了,那年我已與奶奶說過,奶奶疼我,還讓我再挑些東西,這糖玉镯子便是那日選的,哦對……那日輕妹妹不也與我一同選了個镯子嘛,你真是好生健忘。”
說到镯子,林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垂下臉,撫摸着臌脹的腹部,笑了笑:“奶奶贈的東西,阿輕豈會忘,不過月份越大手腳越腫得厲害,早就戴不上那些。”
她停了停,臉上的笑意卻在轉瞬間散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