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很多人都去避雪了,俞舟看四下無人,終于把心心念念的那件事做了。
找了個幹淨的雪堆,然後往後一倒、就躺在了上面。
因為戴着眼鏡,雪花就落不進眼睛裡,很快眼前的世界就變得模糊。
她閉上眼睛,傾聽着風雪的呼嘯聲。
過了幾分鐘就起身了,趕忙跑去避雪。
小樽的雪比劄幌的大多了,就那短短一段路,俞舟戴着的帽子就已經濕透了。
她沒帶傘,隻好等雪小了才走到車站,這裡有通往天狗山的公交。
看她在那裡等車,有人指着黑闆上的告示,跟她講因為雪太大,現在去往山頂觀景台的纜車已經關閉了。
俞舟笑着沖他擺擺手,示意沒關系。
等的那班公交到站了,俞舟坐上車就覺得暖和多了。
車子慢吞吞地行駛在路上,離開了繁華的那段路後就是一片蕭條的景象,路燈都少有,更不要提行人了。
她注視着外面的灰暗,往車窗上哈了一口氣,然後在水霧上用手指寫下了句英文——Youth never gone.(青春永不消逝)
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她隻想趁還有時間,多去看一下這個精彩的世界。
經過了一個很長的上坡後,到天狗山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天色完全黑下來。
俞舟下車的那一刻就有些後悔了,沒了建築的遮擋,寒風變得肆無忌憚,夾雜着凜冽的暴雪,戴着的圍巾不一會就落滿了白雪。
眼前就是那座寂靜的大山,四周靜悄悄的,隻有肆虐的風雪為伴,身前身後白茫茫一片。
俞舟擡起頭,望着數不清的雪花從夜空中不斷墜落,它們在眼前逐漸放大,然後砸在地面上發出微小碎裂的聲音。
那一刻仿佛擺脫了地心引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中,孤寂地看着無數的星辰隕落。
嘗試去捕捉它們的身影,可惜隻是徒勞,看久了就覺得有些發暈。
俞舟閉上眼睛,想起《情書》裡的那一幕。
穿着紅色毛衣的瘦弱女子在潔白的雪地上奔跑,她停住腳步,看向遠處的大山,那片綿延又巍峨的群山葬送了她的愛人,她大聲地喊出:“お元気ですか?”
山仍然沉默着,就如同逝去的摯愛一樣默然。她給出了自己的回答,“私は元気です!”
盡管知道再大聲的呼喊也不可能得到回應,她依然衷心地希望這些話能跨越時空,傳達給心底的那個人。
胸腔伴随着呐喊在劇烈地起伏,她重複着這幾句簡單的話語,像是要把這麼多年的心酸和委屈全部告訴他,直到泣不成聲。
少年的青春的女主角另有其人,和他同名同姓。
回憶中的他還是青澀的臉龐,不敢說出口的心意隻能通過幼稚的方式表達,最後那點微妙的情愫被枯葉深埋,在時空裡落滿了灰塵。借書卡上寫的每一個筆畫組成的那個名字始終如一。
希望自己的心思能夠讓她發現,又怕詞不達意無法将這份心意完整地傳達給她。
每一張借書卡都是我對你的告白,可惜你從未發覺。
他的喜歡像是學校門口盛開的櫻花,唯美絢爛,又像是北海道純淨的初雪,純粹美好。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女藤井樹拿着那本《追憶似水年華》裡的書簽,發現背後就是自己年輕時的素描肖像,從反複塗抹的痕迹仿佛能體會到當時少年的心情,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眼眶霎時就酸了起來,眼淚像是無法控制地就要落下來。
那封遲來的情書終于送達。
年少青澀的愛已成往事,這份感動卻依然在數年後直擊心髒。當舊人已逝,遺憾便變成無法更改的結局。
當我明白你盛大的愛戀,但你早已不在。
她想起最後一次和他的見面,少年躲閃着她的目光、欲言又止。
早已準備好的表白堵在喉嚨裡,或許是時機不對,又或許是沒有攢夠勇氣,千言萬語隻能化為轉身的背影。
她們兩個人陪伴着藤井樹走過不同的人生道路,最終一個在愛裡釋懷,另一個在回憶中緬懷。
俞舟站在原地,深呼口氣,也喊出了那句話。
自己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周圍。
喊完就覺得渾身輕松,情緒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她揚起了笑容,像是對所有的過往一一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