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本來想去社區診所或者公立醫院,發現根本預約不到。
因為疫情的爆發,醫院都被病人擠爆了。護士和醫生基本都是連軸轉,忙得根本停不下來。
沒辦法就隻能去UCC(緊急護理中心)排隊。
走廊裡都擠滿了在咳嗽的人們,俞舟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譚怡璇握緊俞舟的手,她知道俞舟很讨厭醫院,這個地方沒有帶來什麼好回憶。
俞舟轉頭看她,又給她扯了下口罩。
醫院裡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經常能看見醫護人員匆忙的背影。
空氣仿佛停滞了,周圍彌漫着不詳的氣息,讓人難以呼吸。
俞舟看着面前那一張張憔悴或焦急的臉,不免有點麻木。
她把頭靠在譚怡璇的肩上,似乎這樣就能屏蔽掉四周的喧嚣。
從中午排到晚上,兩人才終于見到醫生。
醫生給譚怡璇做了檢查,然後很快就給出了結論,懷疑是視網膜脫落了。
當時俞舟聽了一頭霧水,那些生僻的英文單詞沒幾個聽得懂,然後就一個個用翻譯軟件查,越查心裡越涼。
醫生讓譚怡璇趕緊做手術,繼續發展下去可能緻盲。
回家的路上俞舟一個勁地歎氣,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現在根本找不到能安排手術的醫院,加上沒有保險,要是去私立醫院的話估計就破産了。
譚怡璇看俞舟煩成那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免後悔為什麼要和家裡鬧掰,要是聽她媽的話,起碼兩個人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狼狽的地步。
回到家俞舟做好了飯,兩人都有點食不知味。
“賬單怎麼辦啊。”譚怡璇問。
“沒事,我還有點積蓄。”
俞舟看譚怡璇一直低頭,跟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就主動過去抱她。
“多大點事,反正不是什麼大病。”俞舟故作輕松地說,心裡卻深知現在這個局面有多緊急。
視網膜剛開始脫落的範圍很小,但是不及時治療的話,脫落的面積會不斷擴大。黃金治療期隻有72小時,脫離的時間越久,視力越難以恢複。
“要不你給你媽打個電話吧。”
事情到這節骨眼上,俞舟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了。
譚怡璇放下筷子,正色道:“她一定會讓我回國的。”
“回國就回國呗。”俞舟小聲地說。
“你呢?你會和我一起回去嗎?”
俞舟的沉默就已經是回答了。
譚怡璇深深歎了口氣。
她一直都存着私心,也許陪在俞舟身邊越久,她就會心軟或者舍不得,然後跟自己回國。
現在看來隻是妄想罷了。
她知道俞舟是個很清醒的人,把人生的事都做了排序,比如事業、愛情、親情。
親情對于俞舟來說是最微不足道的,而事業又在愛情前面。
譚怡璇覺得面前好像屹立着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俞舟坐在山頂上孤傲地不肯下來,任憑她怎麼妥協都換不來俞舟的回頭。
這頓飯吃得兩個人都如鲠在喉。
譚怡璇起身想收拾碗筷,被俞舟止住了。
“待會撞到怎麼辦?醫院是去不起第二次了。”
俞舟很勉強地開着玩笑。
可是譚怡璇這次沒有笑。
今晚徹夜難眠的換成了俞舟。
感覺心裡像是有塊大石頭壓着,俞舟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起身。
她走到陽台抽煙,不管吐出多少煙霧都感覺不到暢快。無聊地把弄着煙盒,這個口味很淡。
本來以前譚怡璇抽的是另一個口味,因為俞舟說太嗆了,所以就換了現在這個。
遠處的夜色深不見底,俞舟想譚怡璇真的為她改變了很多,性格從原本的高高在上變成現在的平和近人,更不要提是為了她選擇留下來。
每一件或大或小的事情俞舟都看在眼裡。
俞舟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很自私,如果自己能讓步的話也許兩個人不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
感覺頭隐隐作痛,像是大腦像是要罷工的前奏。
俞舟抽完最後那根煙,在陽台上待太久,那股寒意一直從腳底往上蔓延。
不想再為那些意義不明的問題糾結,俞舟當機立斷地給蔣思睿打了電話。
蔣思睿那邊還是下午,這會正待在家無所事事、閑得很。
看到是俞舟,蔣思睿的語氣裡滿是驚訝。
兩人簡單寒暄了一下,俞舟就講起譚怡璇出了意外,還和她媽鬧掰了,現在急着做手術,但是自己完全幫不上忙。
這消息在蔣思睿聽來如同晴天霹靂,很快就聯想到那些蛛絲馬迹。她就奇怪為什麼譚怡璇最近這麼安分,也不怎麼找她聊天了,現在終于解釋通了。
“你别急,我跟伯母說一下。”
蔣思睿安慰了幾句就挂了電話,轉頭就打給了譚芸。
面對長輩,蔣思睿總是底氣不足,而且這件事她确實覺得是譚怡璇做得太過分了,不免就更心虛了。語氣磕磕絆絆的,一直試圖給譚怡璇說好話。
蔣思睿和譚怡璇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已經把她性格了解得七七八八。蔣思睿深知譚怡璇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容易鑽牛角尖,認準一件事就執拗得狠,之前也因為這樣吃了好幾次苦頭。
譚芸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和,語氣也沒什麼明顯的起伏,好像早就料定會有這麼一天。
說實話,譚怡璇這次還真有點超乎譚芸的意料。本來以為這一套動作下來,估計譚怡璇半個月就遭不住得低頭認錯了。沒想到撐了兩個多月,想必她那個小女朋友肯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譚芸向來做事雷厲風行,說自己會安排的。
挂了電話,蔣思睿長舒了口氣。
當時她畢業後回國可經曆了好一番折騰,原本直飛的航班取消了,然後隻能到其他國家周轉。落地後就在酒店隔離了将近半個月,然後又居家隔離了一段時間。
要是回國隔離的話就肯定趕不上手術了,不知道譚芸會怎麼解決這件事,蔣思睿心裡有點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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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舟沒過多久就加了上譚芸助理的微信。
她問俞舟現在方不方便,希望打了個電話給她,俞舟自然答應。
助理首先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表達了歉意,說因為美國現在實行的旅行禁令所以無法親自來到這邊。
俞舟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說沒關系。
助理說嘗試聯系過這邊的私人醫院,但是确實無法安排近期的手術,然後問起譚怡璇眼睛具體的情況。
俞舟就把醫生的原話大概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