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輕手輕腳湊近,擺明一副不想被發現的樣子。
譚怡璇早就用餘光發現了她,然後把嘴角默不作聲地壓下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俞舟從身後抱着譚怡璇,雙手交叉環繞過譚怡璇的脖頸。
碎發落在譚怡璇的肩膀上,癢癢的。
譚怡璇順勢握住她的手腕,然後回頭看她。
俞舟臉上的笑容淡淡的,頭頂籠罩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金色,那是夕陽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是不是早就發現我了?”
“沒有。”
譚怡璇跟俞舟待久了,謊話說得眼睛不帶眨一下。
俞舟微微轉過頭,掩飾自己彎起的嘴角。
這個位置風景正好,能把那片寂靜的海盡收眼底。
這會正值日落,火燒雲把整片天空都點燃了,海面也被這炙熱所感染,不遺餘力地呈現了一場絕美的視覺盛宴。
俞舟本來興緻勃勃地在賞景,猛然想到什麼,一回頭就對上譚怡璇的眼眸。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講話。
即使是沉默也不會顯得尴尬。
俞舟貼近譚怡璇的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就是我的大海。”
譚怡璇的心弦霎時被撥動,此刻的時間仿佛靜止了,溫柔的海風隐隐停歇,仿佛也在傾聽這句動人的情話。
記憶仍然絲毫未褪色,隻是身旁的主角已經少了一位。
譚怡璇歎了口氣,把戒指戴回了原處。
不是沒想過複合,隻是兩人間的問題不僅是這次的,肯定還有更多潛在或未知的問題等着她們。
關鍵是她們現在兩個人都沒辦法解決,如果下次面臨類似的局面,結果大多是殊路同歸。
譚怡璇有些釋懷,現在的自己和俞舟都不夠成熟,分開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她相信未來某一天兩人終究同行,到時候可能是俞舟走向她,就算不是的話,她也會主動走向俞舟,再次牽起那雙手。
譚怡璇讓助理轉告俞舟,希望俞舟能把自己放在她家裡的東西整理好然後交給阿姨。
-
譚怡璇離開的那天下午,俞舟也去了機場。
機場是一個總有鮮花和擁抱的地方,時常就能看到最誠摯的歡笑和熱淚。
人類最真誠的情感在這裡表達得淋漓盡緻。
有分别的悲傷和不舍,但是也有再見面的希冀。
俞舟望着落地窗外的晚霞出神,粉紫色塗遍了那片瑰麗的天空,一架架飛機整齊地排列着,遠處的跑道上隐約能瞧見那個龐大的鐵鳥緩緩起飛。
她在心裡默默倒數,再過一個多小時,兩人的時差就會變成十五個小時,相隔一萬公裡。
好遙遠啊,但也許遙遠的不僅是距離。
俞舟想起之前譚怡璇回國,當時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但是可以明确地知道譚怡璇歸來的日期,而這次不會了。
我大概會讨厭機場吧,俞舟心想。
她隔了好久,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着譚怡璇的背影,生怕譚怡璇看見她。
突然心生惶恐,心想這會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但是很快又釋然了。
感謝你陪伴我走過人生這段路,無論結局與否,我都很開心啦。
目送那個背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眼睛因為哭太久現在隻要一激動,眼角就生疼,一抽抽的。
俞舟扭頭準備離開,正好和一個白人阿姨四目相對。
她聽見那人問自己,是不是也來送心愛的人?
俞舟吸了下鼻子,咧開嘴角笑了,她點點頭。
兩人的眼眶都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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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譚怡璇分開後,俞舟像是陷入了一場長久的戒斷反應。
明明自己之前一個人都活得生龍活虎,但是習慣了兩個人後,分離顯得殘忍。
像是一片原本完整的葉子,現在要撕去另一半,隻留下殘缺的自己。
助理告訴她手術非常成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預計再過一段時間譚怡璇就可以回國了。
俞舟知道後有點欣慰,感覺自己的快刀斬亂麻還是有用的。
過了一個月後,俞舟再次收到助理的消息。
讓她去幫譚怡璇整理剩下的東西。
俞舟有些匪夷所思,畢竟譚怡璇什麼都不缺,怎麼可能為了這點東西斤斤計較。
助理也搞不懂,隻是完整地傳達給俞舟,她提醒俞舟有個筆記本,那個很重要。
筆記本?
俞舟不知道譚怡璇還會整這些,平時看她動筆都難得。
助理讓俞舟最好是翻一下。
俞舟問她這是譚怡璇的意思嗎。
當然不是,譚怡璇當時隻說俞舟看不看都無所謂。
助理察言觀色這麼多年,自然明白譚怡璇在意得很,隻是不想親口說,所以順手就幫她轉述了真實的含義。
俞舟回到家,拿了個紙箱子,然後看家裡還有什麼東西是屬于譚怡璇的,就通通裝進去。
随着物件一點點被清空,痕迹也逐漸減少,俞舟不由得開始埋怨譚怡璇的小氣。
為什麼最後這點念想也不給她留。
翻到櫃子底部,最後那層俞舟是不放東西的,因為總容易積灰,不好清理。
譚怡璇就放了,說是雜物,當時俞舟也沒多想。這麼長時間俞舟也沒翻看過。
外面套着磨砂的防塵袋,裝着一個A4大小的禮盒。
俞舟本來不打算看,想起助理的話,應該是自己可以翻開的意思?
她試探性地打開了,引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雕像。
白皙的手,清晰的指關節,指尖圓潤修長,上面連凸起的神經脈絡也栩栩如生。
兩隻手相互交疊,又層次分明。
俞舟感覺心髒好像瞬間被一發長箭直直命中,頓時動彈不得。
一個想法很快升起,她把那個雕像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後打開手電筒照着它。
牆上的影子赫然就是兔子的形狀。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俞舟想起來了,這是她們在花園裡做手影的那一晚。
剩下的東西大多是小孩子喜歡的,像是玩偶、萬花筒、水彩筆。
俞舟看着那堆東西,不知所以。
筆記本、筆記本。
俞舟頓時變得心切。
那個薄薄的本子看起來有好些年頭了,封面都變皺巴巴的。
裡面的紙張倒是保存得很完整。
俞舟極力壓住心裡的澎湃,然後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