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譚怡璇說。
單葉欣先是看看譚怡璇,然後視線又落到了俞舟身上,表情從一開始的茫然很快變成了然,俞舟剛想說話,單葉欣就搶先說道:“好呀。”
單葉欣說完就利落地走了,她當然沒聽見俞舟發出的那聲“啊”。
俞舟兩眼一黑,感覺又有一場大戰要打,無比心累。
話說她們兩人也是夠奇葩的,分開了幾年再相見,不是鬥嘴就是在鬥嘴的路上,哦,還有冷戰,雖然是譚怡璇單方面挑起的。
俞舟暗自深吸了口氣,打算待會不管譚怡璇說什麼,都要忍住脾氣。
不能和神經病計較,吵赢了丢臉,吵不赢更丢臉。
譚怡璇走到洗手池前面,伸手接下感應落下來的泡沫,然後自顧自地開始洗手,好像全然忘了旁邊還站着俞舟這個大活人。
俞舟本來在用沉默的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看譚怡璇不打算說話的樣子,目光又移到了地面上。
“你後悔嗎?”譚怡璇開口了。
俞舟擡起頭,和鏡子裡的譚怡璇對視。
一秒,兩秒……
終究是俞舟先移開視線,兩人都對這個看似寬泛的問題心照不宣。
俞舟斟酌了下言辭,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她蓦然輕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為什麼要為自己度過的時光後悔?”
她看着不遠處頭頂的吊燈,暖黃色的光直直射進眼睛裡,留下一片絢麗的光斑,“我是快樂的。如果你想問我,是不是後悔離開你,我會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俞舟的語氣很平淡,不急不躁,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譚怡璇也不生氣,臉上沒有驚訝的神情,好像這個答應是意料之中的。
她抽了張擦手紙,把手上的水珠擦幹後扔進垃圾桶,然後轉身離開了。經過俞舟的時候,她悄聲說了句話——
“真夠心狠的。”
俞舟沒有接話。很多話沒必要說開,到時候搞得兩個人都難堪。
手機提示收到條消息,俞舟一看,是陳墨發來的,催她快回去。
俞舟回到二樓卡座,發現現在的人比剛才還多,都找不到地方坐了。
陳墨讓右邊那人騰了個位置,招呼俞舟過去。
俞舟問發生了什麼,陳墨指着桌上那堆閃爍的燈牌,貼近俞舟的耳朵說,“譚怡璇開了個神龍套。”
桌面上赫然擺着幾瓶黑桃A,顔色各異,最引人注目的是金色的那瓶,奢靡又亮眼。
俞舟心裡感慨那人真的很會糟蹋錢。
陳墨笑得特别開心,她沖俞舟喊道:“你剛才又不在,好多美女在這跳舞,還有人拿着燈牌繞場呢,可好玩了。”
俞舟搖搖頭,示意這些自己不太感興趣。
陳墨估計是喝嗨了,看了好幾圈才發現譚怡璇不在。
“她人呢?怎麼沒跟你回來?我剛才讓她去叫你。”
俞舟隻好也扯着嗓子說話:“不知道啊,可能在下面吧。”
陳墨很大聲地哦了聲,估計才想起來譚怡璇還有個正牌女友這件事。
這時有服務生扛着加特林禮炮槍過來,衆人嘻嘻哈哈的,最後落到了陳墨的手上。
陳墨不由分說地讓俞舟拿着,告訴她按一下就行。
俞舟想拒絕都來不及,接過才發現這玩意沒想象中那麼重。
扣下扳機的下一刻,“砰”的一聲,無數禮花從天而降,像是一場局部小型降雪,鼓掌聲和尖叫像海浪般淹沒了四周,每個人都很開心,盡情沉浸在這場歡愉的盛宴裡。
俞舟怔怔地看着酒杯裡搖晃的液體,陳墨猛然拍她的背,然後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摟着她站起來。
陳墨往俞舟手裡塞酒杯,她大聲地喊道:“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開心啊!”
俞舟索性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抛之腦後,她咧開嘴角,笑着回答:“這還用你說!”
陳墨舉起酒杯,緊接着衆人跟她幹杯,她彎着眉眼,對那些或真切或虛假的吹捧都照單全收。
俞舟看着衆星捧月的陳墨不由得也笑起來。
淩晨三點多,陳墨終于舍得走了。
俞舟看着她路都走不穩的樣子就想上去扶,張夕桐沖俞舟擺擺手,說她來就行。
快下到一樓的時候,陳墨嘟囔着說要跟譚怡璇打個招呼。
譚怡璇一群人恰好也打算走,于是就一起了。
這會譚怡璇的心情看起來蠻好的,和單葉欣說說笑笑的,偶爾還跟陳墨搭話。
俞舟跟在張夕桐後面,沒有跟她們并排。
走到門口,衆人分别。
譚怡璇和單葉欣先走,張夕桐也去開車了,就剩下陳墨和俞舟在原地等車。
陳墨可能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這時比剛才清醒多了,她懶洋洋地站着,想去拿煙,反應過來包讓張夕桐拿了。
“有煙嗎?”
俞舟正好也想抽,先遞給陳墨一支,然後自己再拿。
陳墨做了個點火的手勢。
俞舟掏出打火機,一手按下,另一隻手給她擋風。
陳墨低頭,用指尖夾着煙,慢慢湊近那點熱源,在搖曳的火光中,她的眼裡染上了同樣的熱情。煙的末端瞬間變成灰燼,煙草被點燃的聲音微不可聞。她微微眯着眼,發絲被風吹起,看着飄散在空中的煙霧,眼神近乎迷離。
不遠處的邁凱倫依然停在原處,車裡的譚怡璇完整地目睹了這一幕。
如影随形的疲倦再次包裹了她,又是那該死的憤怒,興許還夾雜着一絲悲哀。
單葉欣看出譚怡璇狀态不太對,于是就把手搭在譚怡璇手背上,輕柔地問:“怎麼了。”
譚怡璇移開目光,按下了啟動按鈕,“沒事。”
“哎,你們三個到底怎麼回事啊?”陳墨慢悠悠地問。
俞舟瞥了眼陳墨,心想你這個狀态連算個小學口算題都費勁,更不用說理解這麼複雜的東西。
“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哦,懂了,剪不斷理還亂。”陳墨吐出煙霧,“難搞喲。”
倒也不難搞,之前可能還有萬分之一點希望,現在是徹底沒了,這也好,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俞舟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大方且坦蕩的人,但是經過這一晚,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時刻自控。
那些不應該的情緒像沼澤一樣,總是時不時冒出去,她不喜歡這樣的狀态。
陳墨打了個哈欠,奇怪張夕桐怎麼還沒把車開過來。
“你和譚怡璇怎麼回事?”俞舟問,這問題憋一晚上了,總覺得兩人相處有點不對勁,硬要說的話就是有種在暗自較勁的感覺。
陳墨嘻嘻一笑,完全沒有被揭穿的不好意思,“被你發現啦?”
“嗯。”
“她之前别我車,張夕桐開得好好的,她直接沖上來,你都不知道當時有多誇張。”陳墨說着還有點氣。
俞舟皺起眉頭。
“你說她為啥呢?”陳墨轉而問俞舟。
“不知道啊。”
“唉,奇怪死了,我和她無冤無仇,你說她對我哪來這麼大脾氣。”陳墨别有深意地說。
看俞舟依然裝傻,陳墨就不再說了。
陳墨瞅見自己車的車燈,問陳墨要不要去她家吃宵夜,反正這麼晚了,索性在自己家睡一覺算了,明天再給她送回去。
俞舟連連擺手。
“怕啥,我肯定不跟譚怡璇說。”陳墨信誓旦旦地保證。
俞舟心想:哦豁,合着你倆今晚演這一出大戲,現在還來玩惺惺相惜那一套是吧。
“我才不信,你最會火上澆油了。”
陳墨切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