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使人卸下防備,江飲又一次可恥的心軟了。
她數不清這幾天到底有多少個心軟的瞬間,但在此之前,至少有認真考量、掙紮過。
為昆妲做的那些事,她通通可以說服自己,隻是出于基本道義,隻是看在少年時的情分,隻是為報恩。
現在,半夜三更跑出來摸人家耳朵算怎麼回事。
有柔軟溫暖的觸感撫上臉頰,江飲失神望着她的眼睛,她的聲音含混在滴答的雨裡,似乎仍沉溺夢境尚未蘇醒。
“小水,能再見到你,真好。”
指尖滑落,昆妲手臂縮回被子裡,閉上眼安靜睡去,沒有破壞這場難得的溫存。
江飲許久才松開手,無聲返回房間。
她平躺在床上,手不自覺摸臉,試圖尋回已流失的溫度和觸感。
大概是沒有小丫鬟在身邊,許多事都親力親為,昆妲的手已不似記憶中那樣柔軟,掌根和指腹略有些粗糙。
明明身體已經疲憊到極緻,卻滿腦子電光火石,難以入眠。
江飲在床上翻個身,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某軟件搜索護手霜推薦,無聊看看測評吧。
翌日,江飲毫不意外起晚了,手機看時間,已經快中午,她換了衣服沒急着開門出去,先扒門縫,卻沒在沙發上看到人。
本能疑惑“嗯”一聲,江飲豁地拉開門,先探頭看衛生間方向,門敞着,人不在,又偏頭去看陽台,也沒人。
一室一廳的老房子,就這麼丁點大,最後找過廚房,還是不見人,江飲頓時慌了,站在原地有半分多鐘的失神,才将視線投向随手扔在沙發上的充電線。
陽台晾着她昨晚洗出來的書包和裙子,茶幾下的藤編小筐裡有她的護照和身份證,她的衣服沒地方放,疊得四四方方擱在沙發一角,相冊也好好放在茶幾上。
東西都在呢。
江飲渾身卸了力氣,仰倒在沙發。
手機來電震動,備注是一朵紅色小花。
輕觸屏幕接聽,昆妲的聲音通過電磁波傳來,略有些失真,“你想吃鹹的還是甜的。”
“什麼東西。”江飲捂住心口,盡量使自己音色平穩。
“我在買東西,早午飯,你想吃什麼。”昆妲問。
“你别走丢了。”江飲答非所問。
怎麼就走丢了,又不是小學生。昆妲沒接話,給出幾個選項,問江飲吃什麼。
“你買什麼我吃什麼。”江飲滿心劫後餘生的慶幸,哪還顧得上選。
電話挂斷。
江飲閉上眼,軟軟癱在沙發上,手握拳一下下輕輕敲擊着額頭。
兩分鐘後她突地彈起,去廚房端來油罐,滴進卧室門與門框連接處的鉸鍊,免得它整天“嘎嘎嘎”叫。
昆妲帶回來兩碗涼面和幾個桃子,還給自己買了個鑰匙扣,江飲給的那把門鑰匙被她串起來,跟一隻貓貓頭吊墜緊挨着躺在茶幾上。
江飲端起涼面,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偷瞟,看昆妲把相冊收進茶幾下的藤編小筐裡,嘀嘀咕咕說現在國内竟然到處都是手機支付了,給現金人家還不太情願收,嫌麻煩。
“我得去辦一張新的銀行卡,把錢都存進去,手機支付确實很方便。”昆妲拆開一次性筷子準備吃面,看起來心情很好,還問江飲:“電視可以看嗎?”
“能看。”江飲摸出手機,視頻app火速開通了一年的電視會員,支付時眼睛都沒眨一下,同時指導昆妲操作遙控器,掃碼登錄後找出最近熱播的搞笑綜藝下飯。
“沒有廣告欸。”昆妲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眼睛睜得大大圓圓,“跟我們小時候看的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