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愛格蘭芬多。他也愛格蘭芬多的紅色。紅色充斥着他的生活。
他在格裡莫廣場的房間裡堆滿了紅色。紅色的帷幔,紅色的牆紙,紅色的地毯,紅色的床,紅色的牙刷水杯。
他甚至想過把壁爐火也弄成紅色。
他喜歡這樣。
極具沖擊力的顔色進門就給人重重一拳,歡快的、溫暖的生命力在屋裡流動,讓人感覺好像圍坐在夜晚郊外森林野炊的篝火。
松樹和白桦在黑暗中高大挺拔。寒氣蒙蒙,木柴畢剝作響,光亮的紅色,滾燙的熱度讓全身都暖和起來。
那實在是讓人非常愉快的體驗。
所以當他看着鑽心剜骨的紅光沒入西弗勒斯胸膛,他是懵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紅色能變得這樣糟糕。
溫暖、歡欣、鼓舞的紅色。
勇敢,熱血,榮耀的紅色。
暴力,血腥,悲劇的紅色。
他沒想到西弗勒斯會這樣決絕。
哈利渾渾噩噩地處理好現場,打發走格瑞洛,沒管對方怪異的眼神。他攥着最後一點理智找麥格校長請好假,帶着西弗勒斯回到蜘蛛尾巷。
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要做些什麼?
但是事情好像辦完了。
哈利咔咔扭動脖子,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盯着西弗勒斯。後者形容消瘦,蒼白骨感的雙手看起來像大理石雕塑,輕輕平放在黑色被子上。雙目自然閉合。
他看起來死了。
他還沒死。
他要死。
哈利茫然地想。
仿佛突然被一陣悲傷淹沒。滾燙的淚水湧出眼眶,在臉上留下兩道崎岖的淚痕。
鼻子失去了作用,嗓子倒抽着氣。心像被酸水灼燒,燒出一片一片焦黑的瘢痕。
淚水漣漣中,哈利用唯一幹淨的前額抵住西弗勒斯的手。
…
西弗勒斯睜開眼睛。
入目是蜘蛛尾巷房子的裝潢。他動動身體。身上的衣服換過了。
昏暗的房間,直頂天花闆的書櫃。蠟燭發出溫暖的微光,波特坐在床邊,幽綠色的眼睛像狼一樣盯着他。
糟糕的現實。
西弗勒斯不甚清醒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看在梅林的份上,這多像個荒謬絕倫的笑話。
可惜胸中突然炸開的喜悅不能更明白地向他大聲宣告,一切都是現實。
“西弗勒斯!你醒了!”看到西弗睜開眼睛,哈利的眼睛倏得亮起來,仿佛無機質的石頭被雅典娜賜予靈光,一下子就不冷森森的了。
“我做了約克郡布丁,烤牛腰和茄汁焗碗豆。”哈利遞給他一隻杯子,笑盈盈的眼睛裡映着燭光,“你剛起,先喝點牛肉汁。”
優秀的家養小精靈廚藝,但那雙眼睛讓他無法提起興緻。他沉重地明白,這是他的責任。
哈利看着西弗直白地審視他的臉。
”哈利·波特。你為什麼要選擇這樣做?”
西弗勒斯不理解。他的生活被波特弄得一團糟。但儀式雙向綁定的作用無疑也影響到了哈利。
每次去報告時,魔法部的官員對自己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斯萊特林也是。
西弗勒斯明白,那些消息靈通的上層人士都在暗地觀察哈利·波特和自己之間産生的新聯系。
格蘭芬多的救世主和前食死徒現斯萊特林最負盛名的英雄,難以解開的儀式把他們綁到同一艘戰船上,各界都在掂量這根繩索的硬度。
但對于哈利·波特來說,這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會拖累到他。
救世主的聲譽無人異議,身為格蘭芬多,哈利·波特的未來無論如何都會是一片光明的康莊大道。他何必為此做到這個地步?
不可能隻是為了捉弄。波特還沒他教父那樣惡劣,可以隻是出于單純的好玩惡作劇到這個地步。
“你為什麼要舉行這個儀式?”
西弗勒斯放下杯子,盯着哈利驚訝的面孔。
他的黑色眼睛好像深夜的海面。哈利被他的眼神攝住了。
那雙眼睛好像捕獵的鷹,鐵鈎般的前爪全部張開,随時準備一擊斃命。
但他同時也從儀式中感知到對方表象下的疑惑。他還好好地躺在被窩裡呢,洗幹淨的頭發柔順地披下來,右邊臉頰上還有睡覺壓的紅痕。
這很難得不是嗎?
他幹枯的靈魂終于蒸出一絲活氣,因為自己對他的照顧。待會他還要享用自己做的晚餐,過幾天他們還要去聖芒戈複診。
我日常監督他的健康,醫生會及時調整治療方案,他一定會活得很久,很久。
哈利的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
“你之後會知道的。我可以為了你活下去。你不會明白你有多重要。”
他微笑着,神色虔誠得仿佛信徒朝聖。東正教堂宏偉的圓形穹頂吊下巨大的鑄鐵花燈,幾百支蠟燭燈頭同時在他眼裡點亮。
…就隻是為了這個?
西弗勒斯瞳孔放大。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泡在熱水裡,這是波特此刻的心情。
這聽上去隻是為了他西弗勒斯·斯内普。
救世主哈利·波特為了原食死徒西弗勒斯·斯内普進行了禁忌的血色盟約儀式?不提施咒者的身份,這種行為本身都夠一個巫師接受攝魂怪之吻了。
他誤食了迷情劑嗎?還是從掃帚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
他為了什麼?憑自己是他前校長?還是他母親至死不相往來的朋友?還是他父親的死對頭?還是他實際白方的身份?
他圖什麼?
西弗勒斯的大腦封閉術疾速運轉,但他想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理由。
……不是出于理性客觀因素,那麼隻可能是感性原因。
是因為鄧布利多?
哈利看着教授平靜沉凝的面容。對方微低着頭,心裡的疑惑還在自己胸腔裡打旋。
西弗又在思考。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的手還放在裝牛肉汁的杯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