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盯着自己左手上的傷疤。

“我不可以說謊。”

心裡像堵着一個酸苦的橙子。哈利再次流下了眼淚。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無意識地想要流淚。哈利張大嘴巴，淚水淌過臉頰，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水滴在羊皮紙上，暈出難看的褐色斑痕。

哈利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又是那種感覺，惡心，想要嘔吐，渾身下意識地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利沒有辦法。

我不能去找西弗勒斯。

否則他會徹底離開我。

我根本沒有辦法讓他待在我身邊。

哈利以前試過。他真的試過。但他後來發現，西弗勒斯·斯内普根本不在意這些。

他适應環境的能力太強了。

就好像一切亂得不像樣子，他也可以從裡面捋出對自己有力的部分，對其加以利用，然後活出一個很好的境地。

他太擅長在垃圾堆裡創造奇迹。

哈利現在回想過去的半年，發現其實西弗勒斯最開始被自己抓住，也隻是礙于，

他那點過分的責任心，

和一雙莉莉·伊萬斯的眼睛。

但在一次因為自己的瀕死經曆後，這一優勢變得不複存在。現在沒有什麼可以去栓住西弗勒斯·斯内普。

或許他最開始被自己栓住，也不過是真的不想活了，無所謂了。

哈利·波特現在沒有任何可以栓住西弗勒斯的籌碼，他不能去随意入侵對方的生活，更别說他現在也不願意這樣做。

哈利突然跑上五樓，砰的一聲拉開房門。他一直盯着帷幔一側的位置，好像裡面沉睡着一個不被知曉的寶藏。

哈利走進去跪在地上，頭倒在棉花被面，等着淚痕在臉上逐漸風幹。

他哪裡都不想去。

哈利最後還是使用了檢測咒語。

他受不了了。

與其害怕必定到來的鐮刀，不如自己邁進死亡。

白色文字逐漸浮現，

“魔法部”。

西弗勒斯在魔法部。哈利擦幹眼淚，穿好衣服幻影移形。

———

哈利站在一個破爛不堪的紅色電話亭前。幾分鐘後，金碧輝煌的大廳，來來往往的人群臉上都帶着一種莫名的神色。

他們打量着突然到訪的救世主。那些各色的目光黏在身上，像膠水一樣，讓哈利下意識地有些惡心，想要逃離這裡。但他忍住了。

哈利進入電梯，在女聲飄渺機械的播報聲中抵達下五樓的國際魔法合作司。

西弗勒斯剛從一間辦公室出來等電梯，此時還在側頭與一位并行的官員交談。

他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下意識一轉頭，就看見黑發碧眼的男孩一身紅色站在打開的電梯裡，因為最近少有奔波變得白皙些的皮膚慌亂地發紅。

他下半張臉埋進一條金紅色格蘭芬多圍巾，揣着手的口袋顯得鼓鼓囊囊的。

男孩孤零零地站着，顯得無措而天真。他神色中還帶着慌亂，光彩照人地站在金碧輝煌的電梯中央，

像一份被突然打開的禮物。

西弗勒斯抿緊嘴唇。旁邊的官員看到他的動作，識趣地中斷了談話：“那就先到這裡，斯内普先生。”

“另外，”那名官員也轉過身子面對哈利，“周末愉快，救世主先生。”

哈利被官員臉上那種不懷好意的微笑惡心到了。這是對他和西弗勒斯的污蔑。

他突然就生氣了，手掌攥緊，硬邦邦地回答：“周末愉快，先生。”

西弗勒斯簡單和官員道别，走進金色電梯。

“怎麼到這裡來？哈利·波特。你今天不是有課嗎？魔藥課和魔法史課作業寫完了？”

想到剛才那場不合時宜的見面，西弗勒斯的語氣有些嚴厲。

哈利的血液立刻被氣得咕嘟咕嘟冒泡，他一下子就燒紅了臉。

“寫完了。”

哈利牙齒咔咔作響，差點碰出火星。

見鬼，今天就不該來魔法部。

西弗勒斯奇怪地看着青年突然一下子發了脾氣。哈利一句話再不肯說，兩人就那樣站在電梯。

沉默半晌，哈利突然從口袋裡抽出一團綠色的東西塞進西弗勒斯懷裡。

西弗勒斯下意識接住，手掌摸到柔軟的布料，他一擡頭，看到哈利走向電梯的角落，偏着頭，死活不肯看他。

西弗勒斯也生氣了：“幼稚，小孩脾氣。哈利·波特先生，或許你還記得你早就成年了？”

哈利的臉漲得更紅了。他看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電梯。

西弗勒斯慢吞吞地拿起手裡那團墨綠色的布料，本以為是哈利壓迫人的什麼新把戲，結果展開一看，是條圍巾。

圍巾上繡着銀色的蛇，可能用了很厚的布料，針腳很密，拿在手裡能感覺到沉甸甸的重量。

西弗勒斯：“……”

“好吧。即使為了你的努力，也值得一點贊賞。”他圍上圍巾。

哈利轉過頭。

他看見圍巾的綠色在西弗勒斯的黑色發絲間零星露出，星屑浮動一般随着他呼吸輕微地拂擺，像綠草地上的眼睛。

哈利沒有說話。他邁開腿，和西弗勒斯一起并行走出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