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查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但宿辰宇可能還沒休息。顧時選擇了直接發消息詢問宿辰宇關于以前的事:
“請問我們是以前認識嗎?我今天才從家裡人那裡知道,我們以前可能有誤會。”
顧時在編輯“家人”這個詞時一陣惡寒。反複看這條消息,又覺得開頭沒有問候太過生硬。至于那個誤會,顧時也算是替自己辯解了。如今知曉真相的當事人之一已經因為失憶被迫“洗心革面”了,但顧時總不能給自己蓋棺定論是他的錯吧。
顧時又重新編輯:
“你好,今天我堂弟意外說起我和一個與你同名的人以前認識。我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如果覺得很冒犯可以不用回我。”
這樣好了,也不用扯那個尚未蓋棺定論的糾紛。也不用顯得自己很虛僞,萬一真是自己的錯,那“誤會”這個說法就太過分了。還是不提為好。
顧時點擊發送。還沒有等顧時離開聊天界面,宿辰宇的消息就來了。看出來,宿辰宇幾乎沒有組織語言,隻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就讓光腦發送消息了。
宿辰宇:“是,我們以前認識的。我不是故意和你裝不熟的。以前我精神力不穩定,我的能力傷到你了。那個時候我也不懂事,遇事也不告訴我爸爸和父親,隻想躲着你。後面才發現大家幾乎都在指責你,我就更對不起你了。”
宿辰宇:“宿舍裡遇見你我還很驚訝,你看起來都不記得我了。原來不是看起來,是真的不記得我了。不過我也有錯,我想着你不提起,我們可以重新做朋友。真的對不起你,我在這裡給你道歉。”
顧時看完宿辰宇的回複,還是覺得不太對勁。畢竟他現在真的挨了顧汾夾槍帶棒的指責,而過去宿辰宇爸爸也真的跑來要說法了。
顧時想明白不對勁在那裡了。他直到現在都還在背“欺負宿辰宇”的黑鍋,宿辰宇完全沒有解釋過。難怪當初和宿辰宇在宿舍初見的時候,身體本能的抵觸他。
宿辰宇還是敢做不敢當。現在他知道對不起顧時,但不澄清,繼續做那個“受害者”。
顧時:“那你給你爸爸解釋了嗎?”顧時單刀直入發問,也不顧宿辰宇。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上心頭,顧時感覺眼睛變得酸澀起來。顧時用手摸一把眼睛,才知道自己哭了。
顧時有些懵,他一半思緒沉浸在身體湧上的難過和委屈裡,另一半抽離地想:“原來沒有相關記憶也會難過。”顧時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他哭的有點太過導緻輕微呼吸不暢,身體已經有些想抽噎打嗝了。
顧時懵逼地承受自己小時候委屈的情緒,痛苦地一抽一抽的打嗝。顧時想用呼氣和吸氣平穩呼吸都做不到,身體時不時就“咯”一下,難受極了。
宿辰宇過了很久才回複,顧時已經哭了快半桶紙巾。而宿辰宇的回複讓顧時因為無語憋住哭嗝,導緻身體猛烈的震顫了一下,嗓子被震的有些發疼。
宿辰宇:“我其實很早就給我爸爸說了,但我爸爸不接受這個。他畢竟是我爸爸,還是認為我受委屈了。”
顧時覺得自己一晚遇到的神經有點多了。他不想站在普世價值觀上去理解宿辰宇。連記憶已經全部消失,身體都還下意識哭泣的委屈。
顧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宿辰宇,畢竟他說了等于沒說,他爸爸應該是沒有給外人說的,顧汾現在還拿這件事佐證他的不懂事。顧時無視了宿辰宇再次回複的“對不起”,回複他說:
“抱歉我真的因為你承受了很久的責罵。我想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我想冷靜一下。”
顧時剛恢複沒多久的身體因為情緒的大起大落再次疲憊起來。草草将木頭小鳥放回玻璃櫥窗,顧時進入浴室,想用熱水舒緩發疼的腦袋。他這幾天頭疼的次數真的有些多。
宿舍裡,宿辰宇坐在顧時的座位上,饒有興緻地翻看顧時桌面上的身份證件。證件沒放在衣櫃原處,難道不是席榮拿了身份證後沒給顧時放回去麼?
“還真有些不一樣啊,和之前那幾個比起來。是因為提前失憶了嗎?”宿辰宇對着床頭的海鷗笑着說。
宿辰宇将證件重新給顧時放回衣櫃裡:“下次小心點吧,我的倒黴男朋友。”為什麼是男朋友,是因為他還沒和他老婆離婚。對于宿辰宇來說,喪偶不等于離婚。
宿辰宇想着當初他老婆知道真相的表情,仿佛天都塌下來的樣子。明明因此再也不占理的是【顧時】,被自己爸爸刁難的也是【顧時】,卻在知曉真相後依然沒報複他,真是窩囊。
宿辰宇對【顧時】的反應很不滿意,難道【顧時】就不生氣嗎?他想起曾經自己真正對【顧時】感興趣的時候:還是在讀研究生的【顧時】站在舞台上演說新生寄語,那一刻他真是閃閃發光。但随着【顧時】失憶,再工作結婚,那種閃閃發光的特質消失了。
明明他在【顧時】失憶時候的引導就是往那個閃閃發光的時刻去的。所以他對他自己的妻子失望了,但他還不會離婚,【顧時】是他沉默成本最高的作品。但【顧時】完美的像個模闆,也無趣的像個紙片,生活一潭死水。在百無聊賴下,他第一次運用自己的能力觀測别的世界。
他看見了另一個【顧時】。那個世界的他由于仍然無法面對進化識别,對失憶後的室友仍然是逃避,所以陪着失憶後【顧時】去□□大廳的是夏佳澄。
“你不記得了?沒事的,你去給工作人員說一下情況就好,大膽說就好,失敗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夏佳澄真不愧騙子中的騙子。當初他進獄的原因一出,不少人都跌掉了下巴,可見他是多麼完美的僞裝者。失憶後的【顧時】被他騙過去有些情有可原。
但這個【顧時】也因為受夏佳澄的影響,比他老婆還無趣,乖巧的叫人厭煩。所以宿辰宇換了一個世界觀測。
那個世界的【顧時】沒有和任何人走到結局。由于搭檔鄭霁的疏忽,作為離築融池最近的人,他連逃跑都來不及,就被赤紅的鐵水吞噬。
宿辰宇看了不少世界,每一個世界都在告訴他,他和【顧時】并不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對,【顧時】會愛上别人,他也一樣。唯一不變的是每個【顧時】都會在9月9日這天因為醫療事故失憶。
這也導緻了他們的性格因為失憶後身邊人的影響而發生變化。進而他們的人生也因此發生轉變,有些人沒有活到畢業那天,有些人也變得和【顧時】一樣,平平無奇。
生活越無趣,宿辰宇就越愛關注那些平行世界。随着相關能力的鍛煉,宿辰宇可以憑依在那些“自己”身上了。他開始試圖插手,讓那些逐漸無趣的【顧時】有趣起來。
比如有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根據他的觀測,這個不知道席榮情況的【顧時】正狂奔在死亡的道路上。但他很有趣,所以宿辰宇決定讓他早死。反正不死在他手上,也會死在席榮手上。
宿辰宇作為舍友,在夜晚睡覺前告訴【顧時】,似乎【顧時】正在找的東西,他在小禮堂的吊頂上看到了類似的。
那是【顧時】的包,而且裡面裝着準備送給席榮的胸針。難能可貴的是裡面内嵌了一個【顧時】自己編寫的程序,可以及時報警和注入電流防身。但不知為何,在他給本科生視頻解答程序的時候,裝着胸針的盒子連帶着包不翼而飛了。
本科生十分愧疚,認為是自己在【顧時】于小禮堂準備的時候來打擾,才導緻包丢了的。然而在場的幾人包括學生會的同學尋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包。
【顧時】毫不懷疑宿辰宇的話。因為畢業季将至,宿辰宇作為志工部部長有驗收場館是否幹淨的指責。【顧時】原以為自己要明天去調監控了,而監控室使用還得找夏佳澄請他再上報,十分麻煩。
宿辰宇再接再厲,告訴【顧時】他可以陪【顧時】去,他知道小禮堂的密碼。就這樣,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宿舍。
顧時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明明今天他睡了那麼多次、那麼久。
這次夢中,他身處黑暗的校園,連經過的足球場的照射燈都已經熄滅,校道上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已經很晚了。顧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睡衣外出,隻披着一件防風衣。再擡頭正視前方,就看見了自己不想看見的人。
顧時停住腳步,他不想這麼亦步亦绉地跟着宿辰宇。察覺到顧時沒有跟上來,宿辰宇轉過頭,問道:“怎麼了?穿少了着涼了?你剛剛不是很急着找你的包嗎?”
顧時看着向自己走過來的宿辰宇,下意識繼續與他拉開距離。他一邊後退一邊說:“我想我剛剛有點糊塗了。這麼晚了,又在學校,包裡沒什麼值錢東西,還是明天再找吧。”
顧時幹脆背過身去,準備回宿舍。每次夢境都沒有個前因後果,他完全不知道包裡是什麼。但宿辰宇是真的有事能憋着不說,這麼晚了跟着他,出了事自己别被他又賣了。
“那你送給席榮的生日禮物不要了嗎?我記得為了這份禮物你甚至替嚴肅帶了一個很奇葩的本科生,你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下去了。我記得還是蠻貴重的,現在去确認,萬一不見了明天好去調監控。”宿辰宇有些無奈地說,十分真誠地替顧時考慮。
顧時動搖了。是送給席榮的生日禮物,又很貴重,自己應該現在去确認;但宿辰宇處理問題的不靠譜又讓他繼續猶豫,真的要和宿辰宇深夜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嗎?
宿辰宇已經勝券在握,沒想到聽見顧時回複說:“我還是回去吧,我相信我說明實況後,席榮會理解我的。”顧時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為他知道席榮作為朋友,是一個非常講理的人。
但他不知道,這裡的席榮是他男朋友,還是傳說中畢業就結婚的那種。
宿辰宇愣住了。他沒想到顧時都快到小禮堂了,居然想回宿舍了。但宿辰宇有他獨特的辦法。
等顧時回過神來,就是和關閉的食堂大眼瞪小眼。他震驚地看向宿辰宇,不可置信。這個時候他應該會到宿舍了才對。
面對顧時的疑問,宿辰宇微微蹙起眉。他用精神力控制了顧時,他應該在小禮堂門前因為他放開控制才清醒過來的。
但宿辰宇會随機應變:“怎麼了?不是你說一定要今晚就去禮堂嗎?”宿辰宇疑惑地偏頭看這顧時,好像顧時剛剛真的說了這些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