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知道了就不崩潰了。”夏佳澄不在乎小野死活，小野崩潰了說不定計劃還能回到原軌。

席從容倒是想阻止。現在小野要是崩潰導緻精神力不穩，被她扭曲在一起的世界再次分離，那就功虧一篑了。

“走吧小野，帶上你爸爸。”席從容放緩了語調，像是在哄孩子帶上她最喜歡的玩具。夏佳澄“啧”了一聲，他不明白席從容一直哄着小野幹什麼。

一個已經無法提取出能力的失敗品罷了，小野已經不值得夏佳澄上心了。

席從容“扶”起顧時，顧時感受到有冰冷的針頭刺入自己的身體。席從容給他注射了肌肉松弛劑之類的藥物，現在顧時被席從容裹着薄被抱起來後，看上去還真像軟趴趴的屍體。

也就是注射B130被排出意識後，仍然“活着”的身體。

“現在我替你抱着爸爸。不要覺得委屈，你現在的身體也抱不動。去換一個，聽話。”席從容抱着顧時，半蹲在小野面前。

小野撅着嘴，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顧時，“哒哒”地走了。等她再回來，就是他了。隻是表情依然是那個不服氣的表情，不滿地蹬着腳上的勞保鞋。

剛剛席從容叫她小野，顧時還感歎了一下，真巧，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外号。看了這一出“換号”後，顧時說不出話來。

居然真是同一個人。連現在滿屋的西瓜味，啊不藍風鈴味都在印證小野就是宿辰宇的同事小野。

夏佳澄似乎有些無法忍受，刺激得放出他自己的信息素。與看起來清冷的外表不同，夏佳澄的信息素是仿佛開到荼蘼的牡丹，味道十分濃烈。

“把你的爛橘子味道給我收起來。”夏佳澄這麼要求小野。但顧時鼻尖分明一直環繞着藍風鈴的氣息。雖然看小野的表情，他似乎真的收起了信息素。

然後四個人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夏佳澄輸入傳送坐标，顧時裝屍體。席從容抱着顧時，目光并沒有聚焦，顯然現在運動的隻是單純的機械。而小野渾然不覺詭異的氛圍，把玩着顧時垂下來的手。

然後就到了一個标準的廠房内部。顧時看見那綠色的防火地闆後就有些難繃。很難想象一個高級系統，它的主體不是科幻的銀白，而是所有廠房該有的粗犷和毫無美感。

夏佳澄一到這裡，職業病就犯了。他要檢查完畢備用電源和安全通道，才能放心去回收站。小野在夏佳澄檢查的時候，一直捂着耳朵，表示他讨厭發電機等轉動器械發出的巨大噪音。

在兩人走進繼電保護室時，席從容抱着顧時，站在廠房地圖前。顧時自然無法忽略這重要的地圖，快速記下廠房各個重要房間和逃生路線。

三台發電機組、蓄電池室、電源轉化室、星網數據監控室、信通傳遞設備間……以及在蓄電池室和物資間中間的緊急逃生通道，和發電機組外的交通洞。

顧時的目光落在這幅地圖的介紹上：“月亮灣實驗場——‘原點’計劃中央處理器機組廠房。”

“繪制：顧時。審核：陳青和。”

Second适時提醒：“月亮灣就是S工大的實驗基地，你去過很多次。”今年還基本周周在那裡撞見命案，當然Second沒有對此進行說明。它隻是補充，夏佳澄就是“工程法律之父”陳青和的化名。

顧時有些驚歎，夏佳澄看着變态，做的事情聽起來也變态，居然是搞法律的。Second糾正了他，陳青和制定的工程法律雖然帶有法律二字，但用規則描述更準确些。

所以現在的陳青和，或者夏佳澄，某種意義上也不算是知法犯法。在Second看來，夏佳澄仍然在堅守他自己制定的工程法律。夏佳澄隻是不遵守憲法等社會層面的法律罷了。

Second看了一眼同樣待在顧時腦子裡的席從容。這位當初打算把顧時削成人棍的初号機，從和這個世界的席從容交涉完畢後就再無動作。但他身上發出的藍光，證明他一直在運作。

而且明顯不是運維星網。同為人工智能，在這方面Second幾乎不會認錯，這是全負荷運行狀态。對于席從容這個級别的系統來說，運維星網這種日常工作并不需要全負荷。

然後Second又被席從容毫無面子地抓了過去。席從容面無表情——或者說由于全負荷将不必要的表情系統給關閉了——捧着Second讓他感受被自己屏蔽的東西。

“? ? ? 未知區域 ? ? ? ? ?name_character_Xiajiacheng 停止人物動作失敗?adjust_name_character_Ye 清除角色模型失敗name_character_01Xiconvrong報錯 停止n __dllonexit name_maincharacter_Story模型丢失?_onexit _except_handler3遊戲停止失敗報錯 DisableThreadLibraryCalls KERNEL32.dll 加載畫面失敗? ? ? ? ? ”

Second數據屏劃過了一大堆亂碼，但他很會抓住關鍵：那個“主角”的代碼，毫無疑問是顧時。還真給當初在檔案室的顧時給猜對了，他的名字是可以給玩家更改的。“Story”一看就和夏佳澄他們的模型代碼不一樣，像是随手敲的。

看見Second已經了解，席從容手一松，Second便咕噜噜滾遠了。Second隻能感慨席從容也是真的功能逆天，這種高緯度信息都給攔截了。盡管是完全壓上所有可動用負荷進行攔截。

“01，你怎麼沒有清理安全通道那邊。我剛剛用那邊的激光掃描了一下，風機那裡又卡了人了。”夏佳澄不悅的聲音傳來。

明明學校已經給建了全息環境，也用水泥将洞口封上了，怎麼還是有源源不斷找死的。他剛剛還專門用手電又看了一遍，确認那具高度腐爛的屍體是卡在風機上方的非實驗室區域，無法開動風機攪碎或者吹走。

隻能叫小型分解機器人上去分解。但這具屍體能留到給夏佳澄來發現，已經證明席從容的失職了。

席從容沒有回答。自打和顧時那邊的自己交流後，他就一直很沉默，基本隻履行基礎命令。夏佳澄疑惑走近，卻誤會了席從容在看什麼。

“啊，電氣接線圖。其實【顧時】還是蠻有天賦的，比顧時秋強太多了。如果早個200年，我肯定樂意帶這樣的研究生。可惜現在隻能當優秀的母體了。”

夏佳澄看着那幅由【顧時】繪制的電器接線圖。這幅接線圖還是【顧時】精神狀态比較好的時候，允許他出來散心時畫的。假如【顧時】不是母體候選人，夏佳澄還是很欣賞這個有天賦又虛心努力的學生的。

可惜沒有如果。

夏佳澄看着看着，才發現這裡一排的圖表都是【顧時】繪制的：廠房格局示意圖、電器接線圖、油氣接線圖、信通調度線路和信号服務器傳輸線路。

夏佳澄眼神犀利了起來，他敏銳地抓住了那一閃而逝的靈光：“啊—難怪你不願意去删除精神力回收站的垃圾。”

他看着站在那一排【顧時】繪制的線路圖前的席從容，和他懷裡的顧時，笑着說：“我當什麼呢。01，你真是連下級都不如了。”

“席榮那孩子那麼喜歡他，最後還是把他帶回來了。01你卻将他放跑了。”夏佳澄完全忽略了失去生命的【顧時】也不能算逃走。

“真是夠讓我觸景生情的。我不理解你為什麼看上了【顧時】，就像——”夏佳澄俯下身子，看着他以為和死了沒區别的顧時：“就像我不理解，席雪絨為什麼那麼執着顧時秋。”

顧時在腦海裡和Second交流，能不能控制自己現在不要緊張到流汗。顧時說：“我感覺我面前站着的不是活着的傳奇工程師或者屍位素餐的大學輔導員，而是被搶了兒子的宿朔月。”Second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夏佳澄确實比宿朔月還宿朔月。夏佳澄觸景生情了，想和人聊點隻有他還在乎的陳谷子爛芝麻。不管席從容樂不樂意聽，也不在乎席從容本身就有席雪絨的記憶。還完全忘了他剛剛欣賞誇獎過【顧時】的能力。

“無論站在聯姻對象的角度，還是發小或者朋友的角度，我都無法理解席雪絨的選擇。顧時秋比【顧時】還普通，讀的學校就是個普通一本，研究生還是上班才考的非全日制，事業上一事無成。”

“一生唯一的高光或許就在于他死的戲劇，從自己房間的陽台上摔下來了。差一點接住他的是暗戀他的席雪絨，陽台上急匆匆往下看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夫顧蘊。别墅裡還坐着以為他會想通的顧韶。”

顧時知道自己不能動，不然他高低要追問然後呢。剛剛Second給他調出來了網頁，現在顧時知道了這四個人的家長裡短，但哪比得上同時代的當事人來說。關于顧時秋怎麼從樓上跳下來，也一直衆說紛談。顧時迫不及待想聽夏佳澄講過去的事了。

席從容察覺到顧時的好奇，用手扶住顧時的腦袋，将顧時的臉轉向自己的胸口。同時盡量鎖死顧時的動作，防止被夏佳澄看出來顧時還活着。

夏佳澄看見了席從容保護孩子般的動作，冷笑一聲。他現在猶如精心養大的孩子被黃毛用一杯奶茶就騙走了。不，【顧時】甚至是空手套白狼，席從容那是單相思。人家捏着B130一喝直接撒手人寰了，一死解千愁。

“盡管【顧時】比顧時秋要強上太多。但我還是得說，你不愧是最像席雪絨的初号機。”

“因為你們看人的眼光都一樣差。”

夏佳澄說話硬氣的底氣可能在于不知道平行世界他不僅和顧時結婚，還有了孩子，甚至為了顧時放棄了一直以來想成為Enigma的打算。當然不知者無畏，誰叫【顧時】沒有進夏佳澄的感情線，潇灑打出了壞結局（Bad Ending）。

顧時真的要繃不住笑了。顧時向來覺得宿朔月這人有趣，雖然當時把顧時氣的很厲害，但後續又覺得這人搞笑。這下這個名單裡還得多一個夏佳澄，感覺他說的每句話都在破大防。

席從容擡起頭，像是終于能反駁夏佳澄了：“沒有，我從來沒有因為【顧時】背叛‘原點’計劃。”

席從容作為一個合格機械，從來照做每一條錄入他系統的指令，從不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