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低着頭，默默挨訓。他唯一一次開口，就是提醒顧華年，整個廁所都回蕩着他的聲音，被怒火更上一層樓的顧華年呵斥了：

“你還要臉啊。以前我想着有人給你兜底你愛咋咋地，沒想到現在變成這種沒教養的樣子，别人隻會說我虐待你，沒教好。”

“你這樣不以為意，以後我真怕你腦子一熱，幹出什麼丢人現眼的事都不奇怪。”顧華年顯然越想越遠。絮絮叨叨說起某家AO未婚生子，再不然就是某家A執意精準扶貧，被小白花詐騙的故事。

顧時很想告訴顧華年，顧汾出事應該就算他沒教好了。往前數幾年，顧時的風評也不見得好。

隻能說顧華年還是有迷之濾鏡在身上。

顧華年的唠叨終于被廁所裡第三個男聲打斷。“喂，爸我在廁所，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顧華年和顧時聞聲看向聲源。顧時看着顧華年，用眼神示意“看吧我讓你聲音小點”，換來顧華年冷哼一聲。行吧，一家人都沒什麼面子。

何況廁所裡第三個人還是宿辰宇，顧時真的對他聲音太熟悉。隻是語氣不熟，扭扭捏捏的。這個自閉宿辰宇，顧時真的無法适應。

宿辰宇有能力的時候連爸都能給時停住，沒能力這麼唯唯諾諾，爸寶男都算不上。顧時真的大受震撼，總覺得這個委曲求全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好像是顧汾面對顧華年會有的樣子。

顧時在腦海裡呼喚Second：“你說我喜歡什麼？真的有臉一切都無所謂了嗎？”Second知道顧時的未盡之言，他說的是和宿辰宇直接來生死戀的那幾位【顧時】。

Second不想搭理顧時，說了真相顧時又要不高興。因為【顧時】，或者說顧時，理論上其實很吃宿辰宇這包子套路。

因為宿辰宇在顧時面前出現的樣子向來咄咄逼人，所以相應的顧時态度幾乎沒有軟化。猛然宿辰宇變成戳一下再也彈不起來的受氣包，顧時反倒不能接受了。

如果宿辰宇态度沒有那麼強硬，在強大的能力下，适當流露出柔軟和謙讓，應該是很加分的。【顧時】就是很喜歡堅硬外殼下的柔軟。

顧時不懂，但大受震撼。宿辰宇在他這裡的變态殺人犯形象比夏佳澄還堅固，因為顧時隻親眼看見過夏佳澄埋屍自己兒子夏天，沒見過别的。宿辰宇那是非常直觀地目睹自己被虐殺。

Second還在念叨：“你沒有注意到，你就是别人硬你也硬，軟你也軟。你看你吐槽現在的宿辰宇受氣包，但你對他的态度可以說比Enigma那位好上太多，基本能和和氣氣說話。”

Second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說：“你對席從容不也是，你現在大腦對他不設防。”Second看見席從容沒有關注這裡的動靜，他正在專注攔截上層指令。

這其實有在說席從容壞話的嫌疑，尤其在席從容幫助顧時攔截上層遊戲指令的時候，就更顯得狼心狗肺。

Second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他明白顧時為什麼會選擇性忽略宿辰宇和席從容那些不太好的地方。因為沒有切身傷害到顧時，或者顧時現在還需要幫助。

但不能毫無防範。宿辰宇能在檔案室殺了【顧時】，席從容也曾想過肢解，顧時并不是安全的。Second是在提醒顧時。

“你吃醋了嗎？”顧時心裡知道Second的擔憂。Second了解顧時，就像顧時了解Second，某種意義上他們共用一個思維來思考。

顧時說：“因為席從容壓制了你？還是因為我問席從容很多問題？你覺得自己要被抛棄了？”

Second沒有說話，顧時知道它這樣想過。

“沒有的事，我從來沒想過換光腦。對我來說，你無法取代。”顧時親口給Second承諾。

“你是我的秒針，沒有你哪來現在的我。”

顧時感覺大腦的負荷一下子減輕，好像Second終于放松下來，不在過于把持一切。然後顧時滿頭黑線聽着Second哭訴：

“他把我當球拍……”

原來一直委屈這個呢。想起席從容，顧時也慫了下來，剛才的氣氛當然無存，隻能幹巴巴地安慰：“你看我現在也奈何不了他啊。”這是實話。

然後又補充：“你也看見了吧，夏佳澄都不能完全怎麼他。”好像找到了一個有力證據，顧時越說底氣越足。席從容是真正的“設備主人化”，他有些時候真的像夏佳澄的主人。

Second的感動也蕩然無存：“不要随便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顧時還想說他承諾Second什麼了，就聽見沖水聲。說到底，他和顧華年在發現宿辰宇時，為什麼不立刻離開廁所。

宿辰宇估計也是等不及了。他們三人，必然是有人要尴尬的。

宿辰宇呐呐地打招呼：“伯父。”伏低做小，哪有顧時記憶裡牛逼哄哄用精神力壓制顧華年的樣子，真是風水輪流轉。

等等，伯父？

像是看出顧時的震驚，顧華年像是突然想起來還沒通知顧時，解答說：“你脾氣太大，小宿脾氣很好，可以遷就你。”

“宿總也沒意見。”這是說的宿朔月。

顧華年姜還是老的辣，仿佛根本沒被宿辰宇聽牆角，厚顔無恥地當着兩個當事人的面點評：“你們都還年輕，不如先相處一下，反正不合适還可以再找。也都知道現在圈子裡形婚很多吧，有後代就行。”

顧時真的佩服顧華年，當着他兩的面說類似“我同意你們互綠”的鬼話。這就是在社交圈摸爬打滾20多年鍛煉出來的能力麼？

等等，宿朔月怎麼同意的。顧時的名聲不都是他一手搞沒得，他能同意顧時和他的好大兒在一起？

總不能是破遊戲為了有一個“窒息家庭”的背景，不擇手段也要顧時和宿辰宇“有仇人終成眷屬”吧？

顧時遲疑開口：“宿總真的答應？”宿辰宇頭低的更低了。顧華年看着顧時，說：“怎麼不答應，無仇無怨的。”

顧時意識到，這裡的版本似乎不太一樣。也許因為宿辰宇讀了大學才被某位給奪舍，小時候顧時根本沒有和宿辰宇産生摩擦，自然也不存在宿朔月造謠。

現在宿辰宇這個自閉兒童的模樣，可能才是宿朔月原本希望他成為的樣子吧。就算宿辰宇性情大變，顧時都不相信宿朔月真心想讓自己兒子結婚。

看着一直不敢看自己，甚至因為長久注視，不着痕迹落後的宿辰宇，顧時心想。

然後顧時知道了什麼叫話不能說的太滿，因為宿朔月正常的他不敢相信。這裡的宿朔月，顧時隻能說很難想象一個開朗陽光的人會養出宿辰宇那麼陰郁的兒子。

宿朔月熱情的喧寒問暖讓顧時毛骨悚然，而宿朔月渾然不覺。不過宿朔月逐漸忽略顧時，隻一味感慨兒子終于開竅，讓顧時終于有了“宿朔月還是宿朔月”的實感。

“你們要不就明天出去約會吧？小昴還是第一次說有喜歡的人呢，明明小時候你兩完全玩不到一塊。”

“小雨說，小昴太自閉了。”

宿朔月就是宿朔月，完全以宿辰宇為中心，但不考慮宿辰宇的意見，更不會考慮顧時的意見。顧時聽的好一陣無語，直到宿朔月說到“小雨”。

“小雨是？”顧時心想，不會是穆雨吧。

宿朔月笑容更燦爛了：“我朋友，他叫穆雨，是很出色的工程師，他現在工程結束剛好回來。”

“以前我想委托他給小昴啟蒙來着，不過他說監視星網數據流太忙了，抽不出時間，隻能作罷了。”

真是有了瞌睡來枕頭。也許這就是平行世界的妙處，原世界早已死亡的人，居然還活着。四舍五入，便是沉默的真相有機會重浮水面。

提到沉默的真相，顧時一頓，讓Second去搜索星網。讀取到顧時腦中思索的Second很快連上這個世界的星網，将結果反饋給顧時。

顧時看完結果，知道穆雨那邊是絕對不能去打探了。穆雨是一号危險人物，甚至可能深度與夏佳澄接觸。

這個世界，沒有“繡球花”事件，也沒有白銀連環殺人案。聯合宿朔月所說的監視數據流，答案很明顯。

“集群”實驗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