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抓住了那隻信天翁。真是世風日下,不僅海鷗要來碼頭整點薯條,信天翁也不打算放過遊客手裡的冰棍。
“啊,壞鳥。”信天翁撲騰的很厲害,顧時幾次被它的羽毛硬挺的邊緣擦着臉,下意識避開。
随着信天翁加劇掙紮,它過于尖銳的叫聲快要刺穿顧時的耳膜。顧時手一松,那隻白色的大鳥就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顧時看着已經掉在木制走道上的冰棍,陷入了沉默。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冰棍還是沒了不說,耳朵也差點被信天翁的叫聲給震聾。
“給。”席從容拿了一支新的給顧時。顧時看了看自己的賬戶餘額,說席從容是借花獻佛。顧時也沒把這買冰棍的小錢放在心上。
“搞的我一身雞味,真難以想象我以前喜歡打鳥。”顧時想起實體光腦裡那一堆鳥片。他能一眼辨認出鳥兒的物種,但毫無實感:總認為愛鳥的應該不會像他一眼徒手去抓鳥的。
目睹全過程的圍觀人群卻是啧啧稱奇。那可是展翅快2米的大鳥,就這麼被抓住了。港口人流量大,這樣的動靜也不算小,自然吸引了圍觀者。有人甚至打趣:“小哥運氣還是好,海鷗都給抓住了,别人想抓還沒這機會呢。”
顧時無奈地說,那應該是信天翁,海鷗沒那麼大。圍觀人群卻不在乎鳥的品種,他們看了“人抓鳥”的樂子就夠了。顧時聽見有人讨論,一根冰棍換這樣的經曆,簡直太值了。
值個屁,那信天翁可是飙槍了,現在顧時藏藍色的衣服下擺上還有黑白點點的鳥屎,急需去換衣服。顧時現在也沒有吃雪糕的心思,将之拿給席從容。又推了推席從容,示意趕緊導航最近的廁所。
顧時之前的衣服在席從容那裡,規規整整保存在席從容的折疊空間内。顧時這下知道穆雨不僅是惡人,還可能是預言家,不然怎麼臨時送顧時一套衣服。
席從容估計顧時換好衣服了,才給他發了一張“驚吓”。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席從容聽見了顧時跑過來的腳步聲。
“你拍的?”功能夠齊全,這個視角絕對是當時在他身邊的席從容自己拍的。顧時跑急了,說話有誤。他其實想問,怎麼拍成這樣的。
顧時怎麼想當時都是無比狼狽的情形,可這張照片則不盡然:
就像是顧時背後長了一雙潔白的翅膀一樣。信天翁那寬大的翅膀恰巧向上揚起,像是包裹着顧時的身體,而它的羽毛剔透、純潔。
顧時的表情也恰到好處。也許他下一秒就要龇牙咧嘴,但在定格那一刻,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着鏡頭笑的俏皮。沒有破壞這張照片的純粹感,反倒增添了一種暧昧。
總而言之,一張自帶濾鏡的照片,還有點男友視角。拿着這張照片去生活組,要被罵“假的一眼P”的程度。
席從容公式化回複顧時:“是我照的。本來隻是想幫你拍你喜歡的鳥。”席從容沒說,他那裡還有一對顧時龇牙咧嘴和鳥怄氣的照片。
可騙不了顧時。“删了。”顧時說:“你那裡肯定不止這一張。”顧時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一張“天使照”的背後,是無數足以拿去做表情包的廢片。
“可惜了,你要是白衣服就好了。這張照片第二眼就會看見你抱住的那隻信天翁。”席從容很遺憾地說。
顧時不吃那一套:“快删掉,别轉移話題。”席從容不想删,顧時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想删。
“好吧。”席從容看着顧時身後:“你确定要繼續站在廁所面前?”後面的人已經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着二人了。
“啊?”顧時順着席從容的視線看過去,迎上了“死情侶廁所都不放過”的目光,頓時尴尬無比。顧時連忙拉着席從容離開了廁所大門,不在擋别人的路。
“照片。”遠離剛剛的社死之地,席從容提醒顧時。顧時正想說,你删了就好,卻看見這裡剛好有一個照片沖印店。
“老闆,可以直接沖印照片嗎?”顧時走進去,席從容跟在他身後。
“可以,立刻打印還是?”老闆讓顧時傳輸需要印刷的照片。顧時将那張恰到好處的照片傳輸過去。老闆一看,反倒勸說起來:
“小哥你這張,男朋友很艱難才拍出來吧,普通照片太浪費素材了。要不做一個拍立得風的?”
這老闆甚至上道的打開了PS軟件,就賭一個客人隻想要最好的效果。顧時看了看價格表,認為讓老闆PS一下也不貴,就立刻完成了這筆交易。老闆的臉頓時笑出了花。
由于排版還要等一會兒,顧時和老闆約定,晚飯時再過來取。
出了店門,席從容默默拿出了一張仿拍立得風相卡。做的很精緻,和相片渾然一體——因為真的完全印在白色的相紙上。旁邊用花體字寫下的顧時的名字還噴了銀漆。
“我是說我會做的。”顧時居然從席從容又沒有起伏的聲音裡聽出了委屈。
席從容又不是小動物,不需要顧時揉揉抱抱。顧時隻關心一個點:“你居然還能打印拍立得?你的功能真多。”席從容能做到不奇怪,重點是他這個“輕松版”機身居然可以做到。
顧時仔細看着這張實際是硬質卡片的“拍立得”。畫質修複的也很完美,去掉了原照片裡顧時側邊隐隐約約的路人,加強了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恐怕那個照相店老闆也整不出來這麼完美的。
“厲害。”顧時由衷的贊歎。
這就是深度學習200年的AI嗎,果然年輕機是不能與之相比的。想起嚴施光不斷出現新問題的、也是涉及深度學習的畢業課設,顧時就歎一口氣。
那個的主題是将照片轉為工筆風格,很好也很有發展前景的一個題材。奈何嚴施光的電腦不是兼容不了過于精緻的照片,就是訓練速度太慢——顧時甚至麻煩了席從容幫忙跑一下訓練。
總而言之,非常絕望。這裡的嚴施光已經快進入尾聲了,顧時那邊才剛開始呢。這等于顧時還要再來一遍這個過程,甚至還要每周去嚴肅辦公室報道。
假如顧時能回去,那他勢必會面對這些。
“還想去哪裡玩?”席從容問。再往前走就是露營野炊的地方了,已經沒有往前的必要了。顧時看了看天色,時間還早,天空都是蔚藍色的。
“前面應該也有商家賣串,我們過去看看吧。”顧時說,他已經看見有告示牌寫着“燒烤區向前”了。
“你吃烤榴蓮嗎?老闆,來三份烤榴蓮。”顧時停在一個身後有一皮卡榴蓮的攤位前。剛好這位老闆開了一個榴蓮,榴蓮肉肥厚而多。
顧時隻是象征性問問席從容。要是席從容這個機體沒有進食功能,那他就吃三份。主要還是,他不想在席從容目光下看着吃。在外界看來,他兩是一體的,他一個人吃多份會很奇怪。
席從容看着老闆毫無技術地烤起來。這種烤榴蓮很簡單,什麼都不放,隻需要在榴蓮肉烤出一絲絲焦痕,就可以端給客人了。新鮮的食材往往不需要多餘的添加。
席從容直到落座,才開始掃顧時興:“芒果過敏,榴蓮不過敏?”顧時聞言,甩了兩個衛生球給他。顧時究竟過不過敏,席從容應該早就知道了。
顧時說:“你應該知道每個人都會芒果過敏,隻是看嚴不嚴重而已。”芒果也很香甜,何況顧時不算“過敏”。顧時看席從容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想找東西堵住他的嘴。
“臭味方不方便清理?好清理機體就吃,很甜的。”顧時推了一份過去,順便自己吃了一大勺。不用費勁,用勺子輕輕撥弄,整片的榴蓮肉便離開了果核。
這個季節已經不是産榴蓮的季節,但榴蓮的味道一點也不遜色。輕微烘烤過的榴蓮那股臭味不再明顯,反而使肉質變得更軟糯,甜味更突出。
“唔!”顧時睜大了眼睛,本來他也沒對這反季榴蓮抱有多大的期待,沒想到超乎意料。他發覺席從容沒有動,下意識說:“你吃吧,烤過了的榴蓮不臭的。”
席從容笑了,顧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席從容一直沒說自己這個機體可以進食。顧時專心等待榴蓮,忽視了席從容甚至沒有回答。
“沒事,隻是我不喜歡吃。”席從容讀取到顧時的想法,解釋。旋即顧時忘卻了尴尬,提問:“是你的設定讓你不喜歡吃榴蓮嗎?”
席從容是有性格的,當初顧時偷聽他和夏佳澄談話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席從容甚至會和夏佳澄頂嘴,消極執行夏佳澄的命令。但沒想到,這個“性格”會具體到榴蓮這種細節上。
席從容說:“單純不喜歡吃而已,沒有理由。”顧時聞言,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在顧時看來,這還不如是因為設定呢。
“幸好你大部分時候不用進食。”顧時由衷地感慨:“錯過榴蓮這樣的美味真的太可惜了。”
席從容無情地揭穿了顧時:“其實你也受不了榴蓮的味。”剛剛那個攤位也賣生榴蓮,顧時徑直無視了。說話的時候,也一直強調榴蓮“不臭”、“很甜”。
顧時:“有的真相大可不必這樣說出來。”等等,他為什麼認為席從容說的對。有沒有可能,他隻是恰巧沒看見沒賣生榴蓮。
“你的設定。”席從容的聲音在顧時腦内響起。顧時下意識看向席從容,卻發現席從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将顧時推給他的那份榴蓮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