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顧時看着小野和自己相似的淺色眼睛。
小野完全沒有卸力的意思。這讓顧時頭疼,他已經感受到溫度了。這代表遊戲的懲罰機制開始,繼續停留恐怕真要在這裡“燒烤”。
何況線索不得人,老式光腦,或者說電腦屏幕上已經閃起雪花紋路。
在小野與顧時接觸時,顧時終于想起來,就像是電流一下子接通的酣暢淋漓。小野,或者說顧歲,不就是【顧時】的小孩嘛,也是他搪塞鄭霁的熊孩子。
顧時記得有人能制服小野,但他忘記那個人是誰了。之前和鄭霁說的“男朋友”也不是開玩笑,他還真想把人介紹給自己朋友。結果現在他連小野都記不住了。
現在回歸真實年齡該有外表的小野,那股熊孩子氣質再也無法被所謂Enigma的吸引力遮蓋。尤其在她莫名其妙攔住顧時的時候。
顧時不想打小孩,但很顯然這裡也不是說教的正确時間地點。顧時隻能冷下臉再次重複:“放手,顧歲。”顧時嚴肅地稱呼小野的大名。
小野一愣。這一愣讓顧時邁開長腿進入小房間内。等她反應過來,空氣牆擋住了她的去路。小野的神情立刻變幻莫測起來,然而顧時的視線無法落在她身上了。
“讨厭,裝什麼……”小野拍打無果後,惡狠狠看向檔案室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時間間隙裡,還有金色的記憶。她必須搜集——
這樣就可以沖破大爺爺的轄制了,她才不要把自己上交給冷冰冰的機器。讨厭的家夥,有這張臉的人都讨厭。連她自己都讓人讨厭。
那邊顧時捂住了嘴。好家夥,不愧是在前期處處坑害顧時的緻遠樓,6樓的小房間裡居然惡趣味地放置了所謂制作組的“彩蛋”。燈下黑也不過如此,如果不是考試,顧時大概一輩子不會再來。
“感謝各位找到這部我大學時自主制作的遊戲。當初制作時全是通用模型,場景美術也不到位。如果不是我現在成名,被當做黑曆史挖出來供大家一樂,可能永遠不見天日吧。”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我制作這部遊戲是為了紀念我的發小,也曾是我的人生陰影。在他活着的時候,他永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幹什麼都比不上他。”
“但命運很公平。在他踏出學校前,他死于實習時的工廠,人生畫上了休止符。我也是離開學校,自主創業,才發現籠罩我的陰影不值一提。學校嘛,懂得都懂,和社會脫軌太多。”
顧時明白那個與宿辰宇等人毫無關系的校外實習從何而來了。制作人本人或許根本沒有考慮過這方面,過于硬核的内容會讓遊戲枯燥。但遊戲,或者說這個世界會投射原型的經曆。
所以偏離遊戲初衷,在快結局時還沒戀愛的顧時,理所當然要去生命的終點。顧時沉思,去東門峽真的有所謂的生路嗎?
“但每次看見叔叔阿姨我會想,他要是還活着會變成什麼樣,還是那個‘别人家的孩子’嗎?畢竟他走的太突然了,再也看不見他了。”
“他以前帶給我太多心理陰影了,甚至他本人也有點煩我。所以懷着那樣的心情,參考了市面上的遊戲,制作了這一部四不像黑曆史。”
“所以别說我是黑化龜!舔不着就開始咬人了!主角失憶的時間是他的推測死亡時間!所以隻能說原型是他!遊戲開始的時候就是全新的人生了!”
Second聽見顧時吐槽:“看起來不像是希望人安息,倒是希望午夜回魂掐死他。”顧時想想那一群壞結局:死電梯裡、抛屍水箱、玩偶藏頭、擠壓至死、淹死……總覺得制作人像在報仇。
顧時心态倒挺好,他早發現自己設定和他本人不太一樣了。比如鳥,他對鳥完全沒有特殊的偏愛,但背景設定裡很愛出現鳥,諸如白頭鹎、海鷗還有信天翁之類的。
原型喜歡的話,就很好理解了。顧時過往的“經曆”,撇開過去宿辰宇那一段“藝術加工”後,大概就是原型的過去了。标準的優等生,保送一流大學碩士,校園名人,熱愛攝影尤其喜歡鳥。
唯一例外的可能是海鷗。港口時顧時看見過海鷗,對那種生物沒有什麼感覺。抵觸感比不上宿辰宇的海鷗抱枕一根毛線。但反複強調有這個特征,可能是原型被海鷗搶食讓制作人特别解氣。
顧時繼續向下看,可以确定這完全是報複性作品,打着紀念的旗号出氣。重新制作成恐怖遊戲也隻是出于營銷目的,一個是借着流量,另一個也算洗白制作人,或者說公司創始人的名聲。
“制作這部作品我經曆了很多,畢竟完全沒怎麼了解過戀愛遊戲。也融合了一些現實經曆,比如我們學校一個輔導員有案底,然後拆了我自己的經曆給男主們……”
顧時看不下去了:“他不僅小心眼子,還可能有綠帽癖。”一般人怎麼設定,也不會把案底往自己身上套,更不會把自己拆成好幾份和讨厭的人談戀愛。
顧時忽然想到對自己莫名感興趣的宿辰宇。有死掉的原型顧時沒感覺,說宿辰宇有制作人原型,顧時頓覺惡心。
那個擔了發小設定的是誰?可惜顧時沒有找到常規會有的美術設定。也是,這個彩蛋怎麼看都像是危機公關。那些獵奇的壞結局更加讓人懷疑這算不算侮辱死者。
“哦,這裡不僅有我的初戀,也是我們零點系統的起點。第一次實現了AI自拓展……”顧時沒法看下去了,因為火勢越來越大了。再不想辦法逃,就來不及了。
顧時終于轉身,小野怪異的姿勢讓他疑惑。在顧時看來,小野像是靠着什麼透明的牆,背對着他。她的裙子也被火燎成了在樓梯間相遇的模樣,小野卻渾然不覺。
“顧歲?”顧時呼喚,這别是吸入一氧化碳太多,休克了吧。小野聞言,立刻轉頭。她嗫嚅了兩下,終于說出:“爸爸……”她的聲音很沙啞。
顧時撈起她,小野太輕了:“你到底幹了設什麼壞事回去老實交代,别把自己交代在這裡了。”小野的聲音很輕,但現在她的煙嗓在火場裡都足夠突兀。
“晚了,‘因’已經再度釀成苦‘果’。”小野扭動幾下,想從顧時懷裡跳下來,未果。她表情扭曲幾下,忽然說:“也算我的錯。我不把叔叔送回去,也許現在還有人給我們開門。”
在小野看來,那扇門是無法用蠻力撞開的。這裡隻是一個交疊的時空投影,連搜集的金色記憶效果都是打了折扣的。但小野怎麼也沒想到,為什麼在那個房間打開後,投影變為了真實。
顧時捂住自己和小野的口鼻,彎下腰,往門口走去,不試一試總不能放棄。此外,顧時還對小野說:“是宿辰宇能力用完了嗎?你跑不掉。”
顧時感覺肩膀上有濕意,在灼熱的溫度下格外明顯。小野哭着說:“我背叛了原點計劃,大爺爺給我關了……”
顧時下意識反駁:“不會,他怎麼可能。”下一秒,顧時也疑惑,他和這個大爺爺很熟嗎,笃定不會這樣做。小野看着顧時背後的火海,下定了決心。
顧時看見自己腳下的銀白色上湧:“顧歲?小野?你在幹什麼?”這好像是人格析出物,極有可能是男性小野,也就是小野的弟弟。
“騙子!”小野的聲音忽然攻擊了顧時的耳膜,那扇牢不可破的消防門被打開了。異常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顧時面前。
“我騙你?”男聲連聲音都帶着嘲弄。在教育熊孩子前,他先将顧時抱起來。還沒忘把熊孩子丢在一邊。由于視角變換,顧時才發現火海裡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顧時擡起頭,和小野相似的男性,但絕不是她弟弟。顧時看清他的臉後,甚至生出了一種“你怎麼才來”的埋怨情緒。男人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顧時不那麼難受,才繼續:
“我可不會因為私心害死自己的爸爸。”
“顧歲,極具壓榨自己,是為了讓你和顧時都死的最難看嗎?”
小野的臉“唰”地白了。可她并沒有放棄,這次連顧時都看見了她的攻擊方式。像是确定什麼,再試圖剪斷、擦除。然而這些都是無效攻擊,小野的臉更白了。
小野開始物理拉扯抱着顧時的手:“你不是那些人,你也不是大爺爺!你才是真正的騙子,爸爸,别相信他!”抱着顧時的手佁然不動,如果不是顧時将一切收入眼底,根本沒有感覺。
“他的因果不在于我,你怎麼擦除呢。也是,你進不去,因為這個場景裡沒有你的存在才對。”更加嘲弄的語氣,這個高度足夠顧時看見小野張牙舞爪。
男人低下頭,說:“我可不騙你,我答應幫你平安度過這一周目就會照做。”小野聞言,更加憤怒地說“滿口謊言”、“騙子”之類的。捶打他讓他把顧時放下來。
顧時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睡吧,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也是真正的真結局呢。”睡着的顧時消失在這個空間裡。
席從容插着腰對着跑不掉的小野說:“你自己老實點?還是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