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照常接過了它。不得不說,玫瑰确實比鐵線蓮更精緻。它獨特的分層花瓣,讓它就算被做成積木,也能讓人意識到“這是玫瑰”,非常有辨識度。
“頭疼減輕了嗎?”席從容忽然詢問顧時。說話時,他手上動作并沒有挺,正在拼那個粉紅色的茶壺。
顧時低下頭給席從容堆部件。那一盒子裡的積木太多了,還有很多沒有分出來。雖然顧時的分類方法也很簡單。同色系的分一塊,辨認不出來的放一邊;細長的積木在一塊,半圓形的積木在另一塊。
顧時眯起眼睛辨認包裝盒上的花朵:“還好,主要是恐怖。”
“腦海裡不斷出現聲音,眼前也不斷出現文字。”
“選白玫瑰選白玫瑰選白玫瑰選白玫瑰選白玫瑰選白玫瑰……”
“真是複讀機。”
席從容的動作停住了:“我隻看見了一連串的報錯碼,我不知道實際是這樣。”他隻知道顧時應該會生理性頭疼,對抗遊戲底層邏輯實際很煎熬。
顧時笑了。其實看這片□□的花園也知道,這一盒彩色積木恐怕是席從容硬塞進來的。想象席從容短時間内手忙腳亂寫代碼做建模然後貼圖做美術,顧時就忍不住笑意。
當時這一盒拼圖,是覆蓋在其上的拼圖盒子盡數滾下,它莫名其妙冒出頭。五彩缤紛的花朵正對着顧時,一下子在一片白色中抓住顧時的眼球。
“沒有手忙腳亂,你知道對我來說是很小的工作量。”席從容将“瀑布”安裝在茶壺嘴處。
顧時繼續給他分類:“給你加分呢,說什麼實話。氛圍全部被你破壞了,零分。”顧時随手将那朵小藍玫瑰安裝在壺口位置。
“再多小花也不加分。”
顧時說是這麼說,還是沒把這當成席從容一個人的工作。顧時剛剛整理時,可是眼睜睜看着一些不成型的色塊快速變成或尖或圓的花瓣,這證明席從容還在偷偷生成建模。
真的要被AI搞失業了,臨時打補丁生成建模都那麼快。顧時詭異地擔心了一下自己的未來,畢竟寰宇的負責人讓他做的圖程工作就和建模有關。
顧時捏起一片透明的花瓣——它太特殊也太顯眼了,戳戳席從容:“到底怎麼做的,教教我。”席從容停下動作,驚訝看着顧時。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了和你一起當流水線工人……”
“等等,你該不會是偷偷在建模替換吧。其實壓根沒有真正在拼?”
顧時的眼神犀利了起來,因為他看見席從容慢慢把頭偏過去不看他。好家夥,真給顧時說中了,席從容在偷偷玩小手段。
“這樣做。”席從容故作正經地遞了說明書給顧時。顧時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把那張薄薄的紙遞到席從容面前,晃了晃。
“嗯……按照數字順序确定部件、根據箭頭安裝、用皮筋固定。”顧時臉上帶着壞笑:“你倒是偷懶偷了個爽,很會省步驟啊。”
還是AI會裝模作樣。顧時好笑地看着這份一看就是手工博主出的教程。絕對是席從容現搜現下載的。
“嗯?自己做輕松活,把難題留給我?”
“你去給宿辰宇折一千多玫瑰去。”
那裡還堆着小山一樣永不凋謝的白玫瑰積木呢,名字還叫“一起綻放一千朵玫瑰”。遊戲系統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惜顧時可以叫代打。
說明書被席從容從顧時手下扯下來,飄落在地上,露出背後席從容無奈的神色。席從容從地上捧起那堆透明的部件,用眼神示意顧時試試。
感覺像是在說他心碎了,因為那堆部件真的很像破碎的水晶。顧時聯想了一下,從席從容手上挑選了大概是花瓣和花托的部件。然後顧時感覺到了什麼叫作弊。
像是手上有一個會做手工的、看不見形狀的小人在幫忙拼積木;又像是顧時無師自通,自己靈活動用手指,熟練地讓一朵花綻放在手中。神奇,又充滿成就感。
顧時很是驚訝地看着那朵有着細長透明花瓣的、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的花。他将它舉在席從容眼下,問:“這是什麼花?”很漂亮,晶瑩剔透的,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栀子花。最常見的那種,大大咧咧在路邊用香味表達‘去你的,我就要香’。”
顧時笑了:“你說我普通,我聽出來了。”其實後半句很得顧時心。
席從容打開茶壺蓋——既然暴露了,他也不裝了,一個複雜的鮮花積木瀑布在眨眼間完成了。
“真難伺候,明明在說你勇于表達你自己。”席從容的口氣有些小小的抱怨,但又帶了上笑意。很有戀人間的拿喬和情趣感。
顧時順着他的意思“作”下去:“你建模手藝有點差,看不出來是栀子花。”
“因為它就是最獨特的。”席從容真摯地看着顧時。他說的是這個積木,又不是這個積木。
真犯規。顧時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好了,這麼會撩?吃了星網上多少相關經驗包?”AI深度學習都會去舔包,來使之應用範圍更廣。席從容這種可以把整個星網當數據庫訓練的,自學更容易。
“沒有相關訓練包,我有感而發。”席從容讓那朵花從顧時手上憑空升起,緩慢掉進他打開的茶壺裡。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花園變得五彩缤紛——雀藍的玫瑰、缤紛的灌木、垂下的紫藤……一整個生機勃勃的大花園,品種繁多卻并不雜亂,隻想讓人目不轉睛地将這些色彩盡收眼底。
席從容合上蓋子:“忘記給建模上色了。”
嗯嗯,可能是吧。這分明就是直接換了個mod(遊戲模組)。現在院子裡唯一突兀的,就是桌上那個白色玫瑰積木,像是線稿未塗色,和場景裡别的花朵在不同平面。
“我還以為你會把花全部染成绀色。”聽見顧時的花,席從容愣住。
“為什麼會這樣想?”席從容反問顧時。因為他今天穿的是绀色的衣服,又做過一朵讓顧時印象深刻的小藍玫瑰?
“因為我的萌點,就是染上對象的顔色啊。”顧時陳述事實。現在想想,Second當時捕捉的異常型号,其實就是制作人的聲音吧。
他說,染上心愛的人的顔色,不是很萌嗎?反正失憶的顧時本身也是一張容易上色的白紙。
“所以我做了這朵透明的栀子花。”席從容将鮮花瀑布積木放在地上,推到顧時面前。
“這茶壺裡面有所有顔色,你想變成什麼顔色就變成什麼顔色。也可以就是最獨特的透明花。”
“外面的花朵也是因為這朵栀子花的色彩而綻放。”
顧時想,席從容犯規了。但顧時還是嘴硬:“這招對我無效。”
“你的大腦告訴我,對你很有效,你在分泌多巴胺。劑量大概是一杯奶茶可以賦予你的快樂。”
顧時就知道,果然瞞不住半個住自己腦袋裡的席從容。席從容看來以後能變成論壇裡最雷人的那種情侶:天天沒事查對象聊天記錄。席從容幹這活還特别輕松,特别容易。
“你不想我幹,我就不會幹。再說我相信你愛我。”
“嗯嗯,一杯奶茶的那點點愛。”
顧時戳着茶壺口那朵小藍玫瑰:“你就真的一點不想讓我染上你的色彩嗎?”其實席從容已經給出了滿分回答。但情侶之間,就是會因為一些無聊的問題糾纏再糾纏。
“那你隻會染上院士們的靈光。”席從容說了個冷笑話。席從容的色彩,大概就是院士們勳章獎杯上反射出來的輝煌。
出乎意料,顧時很認真地說:“那真該有多少來多少,那可是院士。”
“‘經卿’獎可是精神力研究領域最高獎項;王艾院士可是直接推動了能源革命……就算是席雪絨和夏佳澄,平心而論,他們的那些個成就,平庸者可能用幾代人命都堆不出來。”
殘忍歸殘忍,但是實話。不是有犧牲就一定有收獲的。夏佳澄要是不發瘋搞出“繡球花”事件和白銀殺人案,之前秘密死亡的人在星網和信息素徹底控制面前,叫“必要的犧牲”。
顧時如數家珍,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想要智慧。席從容聽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卻想着這簡直就是主謀和從犯名單。
不論知不知情,隻有兩個結果。“幫助陳青和”、“不幫助陳青和”,沒有幫助的人都不在這個名單上,也無緣于“星耀紀最傑出的科學家”。
顧時的笑容拉回了席從容的思維:“聽到了嗎?”
“等我們結束一切,我要看見這個禮物在我家出現。”
顧時站起來,把席從容也拉起來。那個鮮花瀑布已經消失在這片空間,不過有數據就能3D打印出來。
顧時指使席從容加載了一桶顔料,然後往桌面一放。重重的震顫讓那個無法改變的白色玫瑰積木摔倒在桌面上。
顧時看着小宿辰宇:“不改是吧?今天就給你點顔色開染坊。”